第二五四章 立字据(第1页)
傍晚时分又下起雨来,萧真还没有回来,赵时晴的心悬了起来。赵时晴知道萧真去做什么了,她更加知道萧真去做的是一件危险的事。那所谓梦中一世,想来就是他的前世。因此,赵时晴没有阻拦,也没有任性地想要跟着一起去。后者是萧真肯定不会带上她,前者则是她早就想到了,这就是萧真心里的结。前世他也来过童州,只是来晚一步,大势已去,他能够做的,只有让贪官绳之以法,但那些死去的百姓,却再也不能活过来。赵时晴想,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萧真一定很自责,如果那时的他有预知之能,如果他的能力强大,如果他早去一步,那么事情就还能挽回。对于萧真的前世,赵时晴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她愿意帮他弥补前世的遗憾。这一世,他心心念念的就是童州水患,他把童州水患看得比给自己报仇还要重要。现在他要去阻止那些人中饱私囊,哪怕明知会有危险,赵时晴也不会阻止。没有等到萧真,赵时晴这才想起赵行舟,她问凌波:“赵老爷子的住处安排好了吗?”凌波笑着说道:“他老人家一上山就给安排了。”赵时晴点点头,正在这时,夏大川从外面叫门,凌波出去,片刻后进来:“二小姐,赵老爷子没在屋里。”赵时晴一怔:“没在屋里?”现在外面又下雨了,而且这里是山上,天色渐黑,老家伙老眼昏花,稍不留神脚下打滑,从山上摔下去那可就玩完了。这位可是太上皇!赵时晴虽然对这位太上皇打从心眼里大不敬,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小月月的面子上,她也不能让太上皇死在这里。更何况,赵行舟出行,看似孤身一人,谁知暗处有没有暗卫跟着,当日在董仙祠,这老头身边绝对有暗卫相护。万一他今天死在山上,不仅是她赵时晴,山上的所有人怕是都要给这老疯子陪葬。赵时晴大意不得。“等等,我也去,大家一起找!”山上早有规定,吃过晚饭,除了巡逻的护卫以外,其他人均不能擅自离开住宿区域,一旦发现,便逐下山去。因此,现在少了一个人,而且还是赵行舟,对于所有护卫而言都是一件大事。好在赵行舟没有躲进什么石缝石洞,他独自一人坐在一块山岩上,怔怔出神。赵时晴让其他人退后,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在赵行舟身边坐下。“想啥呢?”她笑着问道。赵行舟却没有像白日那样,热情地叫她干闺女,甚至没有看她,只是直勾勾看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我以为山上的生活已经很苦了,没想到他们原本就是过得这样的生活。”赵时晴懂了,这老头,是和那些乡下老汉们聊天聊得受刺激了。“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他们种稻子,却连黍米也舍不得吃,我以为这不是秘密。”赵行舟终于转身看向她,嘴巴张了张,最终挤出一句:“我只是没有想到。”赵时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不是没有想到,你是不想让自己想到而已。”赵行舟脸黑了:“当然不是,我去过吴地,那里家家户户丰衣足食,我还去过”“你去过吴地,只看到丰衣足食,那你有没有打听过,那些丰衣足食的人家,家里有没有二十几岁甚至年过三十却仍然待字闺中的女儿?”赵行舟一怔,不明白赵时晴为何会提起那些人家的女儿,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说这个干啥?“这关他们家的女儿何事?”赵时晴又笑了:“你在吴地看到的那些丰衣足食的人家,他们的钱财从何而来?”赵行舟冲口而出:“当然是纺纱织布。”赵时晴问道:“纺纱织布的是谁?”“当然是家中女眷”话一出口,赵行舟像是想到了什么,怔了怔,下意识地问道,“难道有人家为了赚钱不让女儿出嫁?”赵时晴哼了一声:“有,而且不是少数,是很多。”赵行舟叹了口气:“人多为利,也可理解。”赵时晴想起了万如意,多好的万姑姑啊,却被人活生生禁锢了四十年。“是啊,人多为利,有人为了生儿子继承皇位,不惜把亲生女儿关在偏僻的尼庵里,不让她见人,也不让人见到她,她能够接触到的,只有青灯古佛和几块菜地。这样的事,你也可以理解吗?”四周忽然安静下来,赵时晴能够清楚听到赵行舟的呼吸声,那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粗重,夜色之中,她看到赵行舟的眼睛迸射出两道寒芒。“你说的那人是谁?”与冷戾的目光恰恰相反,赵行舟的声音却异常平静。话已出口,便收不回去了,赵时晴也没想收回去。这世上,哪怕如她这般长在王府之中的人,能够见到太上皇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且,这老头年纪一大把,见一次少一次,赵时晴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不为她自己,也要为可怜的万姑姑。“还能是谁,当然是宫里那位有个皇帝儿子却做不成太后的呗。”赵行舟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丽妃只得一子,哪里来的女儿?”又不是乱世,后宫里每一位嫔妃什么时候临幸,什么时候有孕,全都记录在册,不会有错,更何况是生产,丽妃只生育过一次,就是当今皇帝永嘉帝,又非孪生,何来女儿,真是无稽之谈。赵时晴呵呵一笑:“她生孩子时你一眼不眨看着呢?没有吧,还有给她接生的稳婆,当时侍候的宫女内侍,现在活着的还有几人?对了,那些死了的,又是何时死的,是丽妃生产之后死的,还是十年八年后死的?”赵时晴言之凿凿,老登不信就去查,不怕他查,就怕他担心被戴绿帽不敢查。“你为何会这样说,你知道些什么?枉议皇室,凭空造谣这是要满门抄斩的。”赵行舟的语气不再温和。赵时晴轻笑一声,语带嘲讽:“我家没有枉议皇室,没有凭空造谣,老实本分过自己的日子,不还是被灭门了?你问我为何会这样说,我当然不是空口无凭,道听途说,我敢说,是因为我有证据!”赵时晴原本不想就这样说出来的,她不是光棍一条,她有外公,有梁王府,有师父,还有很多朋友,她不想连累他们。可是现在话赶话说到这里了,赵时晴也不想隐瞒了,老梆子在她手里,她还不信了,这老梆子能带多少暗卫,她的四十人都在山上,大不了就拼个你死我活。“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赵行舟瞪着她,一双老眼瞪得溜圆。赵时晴翻个白眼:“你让我说我就说吗?这是皇室秘辛,秘辛懂不懂,哪是想听就能听到的?”赵行舟的头有点大,只好按下心中的惊异,柔声说道:“好孩子,把你知道的告诉干爹,好不好?”赵时晴的嘴角抽了抽:“你是谁干爹,我同意了吗?”打感情牌?没门!赵行舟:“那你说,你要怎样才肯说。”赵时晴:机会来了!“立字据,你要立一个世世代代都不会追究不会找后帐的字据!”赵行舟:这是什么字据,这不是就是免死金牌吗?不对,免死金牌还能抄家流放,这世世代代不追究不找后帐,就是连抄家流放都不能了。如果是普通人,立了字据也可以不算数,但是太上皇不能,他是金口玉言,除非改朝换代,否则便长期有效。见他犹豫,赵时晴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有两个爹,一个生我,一个养我,两个都是好爹,不像有的人,就只有一个爹,却是只管生不管养,不对,那个爹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一个女儿,啧啧啧,宁可替别人养儿子养孙子,却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赵行舟的脸色如同四季飘过,什么只管生不管养,这话说得太难听了,对了,还有什么替别人养儿子养孙子,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好,不就是一张字据吗?老夫立了就是!”反正他也老了,等他飞升了,那张字据的事,就交给后代子孙了,他眼不见心不烦。赵时晴眼睛一亮,哎哟喂,这就成了。只有一张字据可不行,回头条件允许,她还要再把这张字据换成圣旨。对了,太上皇的旨意算不算圣旨?赵时晴心里想着,手脚麻利,拉起赵行舟就往回走。“去哪里,在这儿说不行吗?”赵行舟觉得这里挺好,山林寂寂,四周无人,正是说悄悄话的好地方。赵时晴:“这里没有笔墨纸砚,你不立字据,我怎么说?”赵行舟:好吧,这还怪我喽?回到屋里,赵时晴亲自研墨,赵行舟犹豫再三,立了一张字据。赵时晴拿起看了看,摇摇头,这个不行,有漏洞,死老头想坑她!撕了!赵行舟只好再写,赵时晴又摇头,撕了重写。赵行舟前前后后写了七张,赵时晴撕了六张,第七张终于满意了。赵行舟签了名,盖了私印,赵时晴看了看,伸手从赵行舟的道髻上拔下一根簪子。这簪子看着平平无奇,可是一入手就知道这是好东西。“这簪子就是凭证,免得你的后代子孙不认帐。”赵行舟也想学她翻白眼了,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这个小丫头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现在可以说了吧?”赵行舟问道。赵时晴指指这屋子:“你确定要在这里说?”赵行舟说道:“刚才那里就很好。”一老一少又回到那块山岩上,并排而坐,雨早就停了,黑夜之中树影绰绰,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轻啼。赵时晴终于开口:“当年有个姑娘,虽然出身高门大户的旁支,但是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官,那时她有一个心上人,那男人有妻有子,她堂堂官家小姐,自是不能与人做妾,她的父母棒打鸳鸯,将他们硬生生分开,不久之后,宫里选秀,机缘巧合,她进了宫”,!四周越来越安静,有那么一刻,赵时晴甚至听不到赵行舟的呼吸了,她只好侧头去看,担心老头子受不了刺激一命呜呼。好在老头虽然脸色铁青,但是脖子仍然坚挺,嗯,脖子能挺着那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赵时晴松了口气,忍不住又刺一刀:“那位宠妃最:()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