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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从开敞的窗外灌入,海东青振翅,扑梭梭落于鹰架上,利爪紧紧抓握住横枝。
站稳后,它昂起脑袋,倨傲地静定凝视前面二人,豆大的眼珠儿忽而一溜,翘起爪儿来,晃了晃上面的铜管。
玄鹤伸手解开,将铜管中的密信抽出。
一旁的冯荣禄立时端起烛台,也抻长了脑袋凑过去瞧。
噼啪的燃烧声中,火苗晃了两下,搾宽的信纸上,字迹显露——
调兵静候-
云重雪簌,寒风如刃。
一支黑色骑队穿越山野官道,兼程疾进,跋涉千里,终于在第八日的夤夜时分抵达上京郊外。
连驿急递,西北的奏疏也在旬日后到达了上京。
北临战败的消息散遍天下,不及欢欣,紧随而来的还有太子旧疾复发的消息。
自从万寿宴后,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龙体违和,多次罢朝,为此大臣们私下多有密语。而今又风云突变,太子尚且不知是吉是凶,原先表面平静的上京顷刻间暗流涌动。
怀王府近来通宵灯亮。
是夜,谢清乾在议事厅内来回踱步,忽而顿足,以一副不可置信的口吻问幕僚们:“他当真病发,难以远行?”
幕僚侍立于旁:“宫中送信的军吏言,太子于北临决胜一战中身受重伤,加之本就身患绝症,眼下只得在朔州卧榻养伤些时日。”
谢清乾抿唇疑虑了片刻。
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依臣看,太子这回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幕僚察言观色,悄声打消主子的顾虑,“王爷,眼下即是我们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谢清乾脸色微变,目光瞥向幕僚,陷入深深沉思。
几盏烛火投在他脸上,映得他眼底的野心无所遁形。
翌日,伴着清晨第一缕霞光,群臣如浪潮滚涌一般,纷纷攘攘,赴向朝会。
大殿上。
在总管太监杨延喊出“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时,中书舍人刘敬忽而扑上前去,跪在了丹阶之下:“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臣知储君乃国之根本,不可动摇。太子殿下虽为嫡为长,但久缠疴恙,于国于民,实为隐患,难以承继大统。”
说到此处,刘敬一整个伏身不起,叩道:“臣恳请皇上以天下社稷为重,改立怀王为嗣!”
一句话落定,众人脸色唰地变了。心底清楚,太子倘若殒命朔州,最大的获益者无疑就是二皇子。
眼下即是站队的时候。不少大臣纷纷出班,附和刘敬。
就在此时,兵部侍郎闵怀正大声疾呼:“皇上万万不可啊!太子殿下身系天下,为我大周安邦定国多年,怎可轻易东宫之位!”
“是啊。”
“况且太子如今还尚未归朝。”
仁宣帝呼吸沉重,望着底下乌泱泱的百官——他们交头接耳,嘴里嗡嗡,如同魔音灌耳。他本就有病在身,此刻只感到脑袋简直要裂开了。
“朕几日没上朝而已,你们就在为今后作打算了,”殿首响起一道冷哼,止住了底下嘈杂议论声,“太子只是偶感风寒,已在回京途中,你们各个倒好,不盼着好,倒是开始不安己位了。”
仁宣帝举目,阴沉沉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直视着谢清乾。
谢清乾立时垂下头,他咽了口唾沫,神色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一片沉寂之中,仁宣帝吩咐下去:“好了,从今日起,礼部便开始着手准备太子的洗尘军宴罢。”
一场改立储君的纷争就这样被毫无波澜地压了下去。
直至退朝回到府中,谢清乾的手掌心还是一片潮湿。
一路到了书房,进屋后,屏风后竟出来一人,谢清乾定睛一看,赶紧掩上门。
他很谨慎:“母妃,你怎来了?”
“放心,昨日杨延与我通传过了,你父皇今日要去神明台炼药求仙。”董妃问,“朝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