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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中坐堂的是位七十多岁的老者,身材瘦削,须发皆白,眉宇间憔悴万分。
他正吩咐药童按着方子备药,却见门外行来一群人,还多了些生面孔。
老者愣了愣,旋即迎上前道:“王爷怎么晌午过来了?”
隔着门槛,褚渊向他引荐道:“许老,这位女郎是上京来的医者。”
许蕲抬目看向他身侧的妙龄女郎。
医馆除了每日前来送病患的将士,其他人等一律不可进入。
临进医馆之时,谢清砚一把攥住檀禾的手,另一手抚上她额发,眸底带过复杂的神色。
他压低声音:“多加小心,若是身体有不适,即刻出来。”
“不许勉强。”
隔着面巾,檀禾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与他笼罩下来的担忧目光。
她勾了勾他的小指,像是在承诺:“嗯,我自有分寸,你安心等我。”
甫一进入医馆,扑面而来的除了药草苦涩之味外,还夹杂着腐臭、血腥气。
床板上躺着的病患们不断哀号泣声。
看到这一幕,檀禾提裙在病患身前蹲下,不顾衣袖沾染污浊,伸手仔细察看他们的面色、舌苔,又切脉探寻经络脏腑气血的虚实变化。
血污和脓水弄脏了她纤白的手指,不见她皱过一下眉。
三伏天里,这些患病的人各个憎寒发热,
呼吸微弱,脉浮紧。
许蕲背着手站在她身后,描述症状:“这疫病初起是高热不退,上吐下泻,不过几日便会皮肉溃烂,严重的甚至连白骨都清晰可见。”
他行医一生,从未见过如此邪乎的瘟疫。
万幸布控得及时,否则一旦扩散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檀禾拿起巾帕擦了擦手,面色凝重:“是尸毒。”
“尸毒?”许蕲习惯性地想捋山羊胡,却摸到面巾,眉心拧出了几道褶子。
“老先生去过瘴戾之地么,”檀禾点头,缓缓地说,“万物腐败后滋生出的瘴气毒雾,人沾染后,大多会患病。若是碰上有病死动物溢出的尸气,概也会染上相应症状。”
西南山林翳密,多沼泽瘴地,卑湿污秽。
是以,从前檀禾和师父进山寻药都会万分小心。
瘴气之毒?
许蕲倒是在岭南一带听闻过,那地的青草瘴、黄芒瘴也属疫病范围。
檀禾直起身子,思忖道:“先生可还记得第一个病人症状?或许是这人生了背疽,又逢上暑热,本就是易生疫病的时令。”
许蕲顿时陷入了沉思,摇头道:“这病来得突然,老夫随王爷到岷州时,已死了不少人。”
“城内大多是贫苦流民,哪怕死了也无人知晓,许多烧掉的尸体,还是王爷派人搜城找出来的。”
照如今的病症来看,的确十有八九是这种猜测。
事不宜迟,檀禾赶紧取过纸笔写下药方,未等墨迹干燥,便匆忙递过去。
檀禾看他一眼:“我不知是否能见效,先试试。”
老人家接过药方,目一扫,竟露出意外之色:“苍术、细辛、夜交藤……嘶,你这治疫病的药方,老夫二十年前也曾见过相似的。”
檀禾怔了怔,眸中露出诧异。
二十年前?
这是师父留下的方子,俱以解瘴毒瘟疫为主,她根据溃败病症又在其上添了几味药。
眼前这位老先生又是如何得知的?
檀禾满腹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