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血信(第2页)
戏班里的孩子正练《游园》的调子,水磨腔绕著梁,倒让我想起当年在和父亲一起在紫禁城唱《贵妃醉酒》的光景。
现如今,小凰已经会些牙语,你在天之灵一定也会感到欣慰的吧?
你曾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是谁曾想,这世道,终究是碎了。。。”
“英祁吾夫:
许久未给你写信了,三日前小鬼子屠城的炮火震坍了城南戏楼,我们的家也没了,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带著凰儿和戏班老少二十七口连夜奔逃,深一脚浅一脚扎进荒山中。
谁曾想,昔日有名的旦,却如今也成了难民。
所幸的是,你走之前留给凰儿的银锁,在这荒山中叮噹作响,倒成了这逃难路上唯一的清音。。。”
读到这里,冯心老师的声音开始微微发颤,忍不住的看了一眼苏奶奶。
苏奶奶声音带著难以言喻的悲悯:“我名为苏凰,父亲在我出生后没几天,就被日军拉去当苦力,被活活打死了!”
话音落下,屋內一片死寂,只有沉重的呼吸声。眾人望向那位垂暮老人佝僂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她顛沛流离、伤痕累累的一生。
冯心继续往下读,声音愈发低沉:
“1939年4月1日,在这个小村子已有一年多,村庄坐落在山中,虽然穷苦了些,但是却像是世外桃源般,村民们淳朴善良,愿意接纳我们。他们极少接触外面的世界,所以为了感谢他们,每晚我们都会为乡亲们安排一场戏。戏艺是需要不断反覆的去复习,我相信迟早有一天,我们还能回去。”
“1939年8月3日,原以为躲进这云雾繚绕的深村便能喘口气。谁知今早村口槐树上吊著王阿婆的尸首,她手里还紧拽著被削染红的小布鞋。那是她跟乡亲们东借西凑的布,要做给自己孙儿穿的。鬼子头目拄著军刀站在乡亲面前,眼神扫过就像是野兽般,汉奸说他要找的是会唱戏的女人,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冯心读到这里,所有人都心情沉重。鬼子还是找来了!可想而知,苏母他们在劫难逃!
接著,她翻开了下一封。信纸的顏色陡然变得不同!那不再是墨色,而是触目惊心的、大片晕染开的暗红!
是血!真正的血书!
“。。。许久未写日记了,因为整日为鬼子唱戏,身心疲惫。鬼子们抓来了数十个工匠,在村里的那片空地搭建了一个戏台,供他们听戏。
那些鬼子的眼神,像是饿狼般在我们几个旦身上扫过。我深知他们的恶性,所以提前早就將凰儿打扮成男子,希望能躲过那些饿狼的爪牙。”
“。。。。天杀的鬼子,只因七叔不愿意唱,鬼子们竟然將他分尸,我亦是没有保住他的女儿,只听到房间里她的哭惨声犹如杜鹃啼血,我抹著眼泪,无能为力。
。。。。十三岁的小菱儿唱著唱著呕出血,染红了她的水袖,可是却让鬼子们更加开怀大笑,他们根本听不懂什么是戏,而是享受著当皇上的快感感觉。
如今戏台前架著三挺机枪,黑洞洞的枪口比词里的深渊更骇人。。。。”
冯心再也无法忍受,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海啸般衝垮了她的防线。她將信纸小心翼翼地放回铁盒,仿佛那薄薄的纸页有千钧之重,烫得她无法承受。隨后她迅速转过身去,用手死死捂住嘴,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漏出,肩膀不住地抽动。
死寂!
秦夏脸色惨白,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吴导面色铁青,嘴唇紧抿,连见惯场面的摄影师也红了眼眶,镜头微微颤抖著。
苏奶奶闭上双眼,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仿佛再次被拉回了那个血腥绝望的现场。
信中所描绘的地狱图景,此刻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沉重得令人窒息,压抑得令人绝望。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家仇国恨,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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