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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姬虽有母族,但碍于赵国上下对秦的仇视,也不敢明着接济他们,只隔三差五地送来一些吃用之物。
但那些只是杯水车薪,赵姬为了带着儿子生存下去,把从前积攒的首饰一件一件拿出去典当,三天前终于把最后一根金簪也当了出去。
因她心里还存着异人早晚会来接他们母子的想法不肯死当,得来的钱财并不多。
相比之下,尚在幼年的嬴政比赵姬更能认清现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他生性敏锐,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却隐隐能察觉到,绝对不能打破母亲的念想,不然会有很可怕的后果。
他选择遵从自己的直觉,就算已经对抛妻弃子的父亲绝望了,也从来没在母亲面前说过。
因而,当他领着两个看起来就气度不凡的人回家,告诉赵姬,说这两个人是异人暗中派来,教导嬴政学文习武的老师,赵姬非常丝滑地就接受了。
她立刻就端出了当家主母的派头,却又很快被现实所打击。
——米缸里仅存的粮食,还是她三天前典当了金簪换来的,余钱连块肉都买不起。莫说给两位门客赏赐,便是接风洗尘的酒宴都置办不起。
她刚挺起的腰杆很快又塌了下去,目光闪躲,神情尴尬而窘迫。
扶荔和哪吒全当没看见,语气严肃地说:“夫人,赵人对秦人仇视日剧,邯郸非是久留之地。来之前公孙便交代过,要先带您和小公子离开邯郸,另觅安置之地。”
赵姬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嗫嚅道:“可是,自从长平之战后,夫君在邯郸的旧友都与他绝交,我母家也不敢收留我们,还能到哪里去呢?”
扶荔笑道:“夫人莫急,公孙早有安排,此事不需夫人忧心。还请夫人与小公子再委屈两三日,容我们夫妻运作。”
她又拿出了一袋钱币,那是五百枚秦半两,送到了赵姬面前:“这些钱财,暂且给夫人做家用。”
从前吕不韦在时,这点钱财赵姬根本不放在眼里。但经历了被丈夫抛弃后的困苦,她已经学会了一枚钱掰成两半花。
五百秦半两,在此时的赵姬眼中,就是一笔巨款。
至此,她心中对两人身份唯一一点怀疑,彻底消失不见了。
扶荔又让哪吒去买了些熟食,自己跟着嬴政去了他居住的屋子。
屋里的摆设很简陋,只有一张榻,一张掉漆的桌案,还有一对支踵。
整个屋子里最贵重的东西,恐怕就是桌案上放着的一卷竹简,和一本快翻烂的纸质书了。
“淑女请坐。”小嬴政依旧十分礼貌,一板一眼地遵从着礼仪。
扶荔笑道:“别再一口一个君子淑女了,你该改口喊我老师。”
嬴政却道:“政还未曾奉上束脩,也未正式行拜师之礼。”
扶荔道:“无妨,我这个
人从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你给我奉一杯茶,就当是拜师礼了。”
虽然在这个世界,扶荔是头一个给老师送束脩的人。但轮到她自己收徒的时候,还真不在乎。
见嬴政紧绷的小脸上满是不赞同,扶荔轻轻摇了摇头,笑叹道:“徒儿呀,为师要教你的第一课,就是变通。正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灵。此一时,彼一时呀!”
嬴政面色微变,片刻之后,他扭头跑了出去,用陶碗端了一碗清水过来,双手托着拜倒在扶荔面前:“学生秦政,拜见老师。”
扶荔也郑重其事地接过了那碗水,一饮而尽,单手扶起了嬴政,温和道:“好孩子,快起来吧。你还有两个师兄,早晚有见面的时候。若他们见面礼敢不拣好的给,为师替你收拾他们!”
“多谢老师。”说完这句,嬴政忽闪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老师,您也会给学生见面礼吗?”
扶荔哽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说:“乖徒儿,为师一直觉得你挺聪明的。”
——不要说这种不聪明的话呀!
你老师我也是虎落平阳,连饭钱都得自己挣,上哪儿给你弄见面礼?
嬴政“噗嗤”一笑,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总算是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扶荔曲指在他额上敲了一下,笑骂道:“臭小子胆儿肥呀,敢开为师的玩笑!”
嬴政却能感知到她没有生气,抿着唇腼腆一笑,看起来特别乖巧。
但扶荔却已经不相信他是个乖宝宝了,拿起桌上的竹简翻了翻,是一卷《商君书》。又拿起那本几乎翻烂的纸质书,却是蜀国的《圣王律》。
嬴政清脆的声音响起:“这卷《商君书》是父亲从秦国带过来的,《圣王律》是吕先生从蜀中弄来的。”
扶荔翻着书,随口问道:“你认识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