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花轿子与科考场三(第6页)
董管家紧张地打量魏兰蕴的神情,见她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听出什么端倪,董管家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
龙门外考生已入场了一大半,还有些稀稀拉拉的考生在门前等候着,魏家的马车一来,考生都纷纷转头看向魏兰蕴,脸上或带着揶揄或带着嘲讽。
女子参加科举的消极舆论不止在林夫子的私塾里有,银湾、丹州乃至整个大梁都有,这些考生知晓入场前几步是对女性而言极难攀登的困境,他们俱翘首以盼地望着接下去的一幕。
有些好动的考生提前一步攀上了帷帐上的竹竿,他们挂在竹竿上面,正巧能将帐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帐里边正好被窥探了隐私的考生骂骂咧咧,爬竹竿的考生跳下来嬉皮笑脸,他们嘴里止不住地道歉,眼神却是一直向着魏兰蕴瞥。
“这下……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有个考生大声地对着某本文册与考友交谈着,龙门外骤然间哄堂大笑,谁都知道,让他开眼界的不会是这本文册。
董管家小跑上前,向县衙的差役递上了魏兰蕴的票卷。
魏兰蕴的文书是魏三老爷一早就做好的,无论是五人互结还是廪生保结,魏叔礼都为魏兰蕴办得妥妥帖帖。
礼房文书唱名,魏兰蕴并着另外五名魏家门客走上前去,皂吏确认无误后,魏兰蕴便径直走向了帷帐。
周围的学子们纷纷看着她。
可魏兰蕴丝毫不惧。
不过董管家跑上前来,拦住了魏兰蕴的去路。
董管家指了指旁边一条人墙围出来的小径,恭敬地道:“大娘子,县尊老爷有吩咐,女考生在县衙后院的厢房中查验即可。”
这也是魏叔礼的手笔。
魏兰蕴代表的是魏家的脸面,只要魏兰蕴还姓魏,还在外行走一日,魏叔礼就不可能会让魏兰蕴面临任何可能会丢了魏家名声的处境。
小径后面的厢房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白布,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有学子想挤进人墙中看上一眼,却被皂吏拔出来的泛着寒光似的刀拦住了去路。
“什么啊……凭什么女考生就能在里面查验,这不公平……”
考生愤愤抱怨道,话却在刀刃比在自己脖颈的那一刻上戛然而止了,这场两性之间差异所带来的不平等,也在刀刃以及拥有这把刀刃的人手上,戛然而止了。
魏兰蕴不是一个绝对的理想主义者,她并不会为了证明某些虚无的理念,而绕着弯路费劲走一圈,如果有一条笔直的坦途可以走,那她就会毫不犹豫地走上去。
董管家引着魏兰蕴走向了后院的厢房。
但他也只能在半途止步,仆妇从董管家手中接下了为魏兰蕴引路的职责,魏兰蕴跟随着仆妇往前走去,可走到一半,魏兰蕴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向董管家。
董管家只觉得心里一紧。
同样的场景,在清水潭也曾上演过。
那时三郡盐司都督,在魏兰蕴这样一个女孩子的面前跌倒,尔后不住地自扇耳光。
魏兰蕴又会说些什么?
董管家手心里的冷汗凝成了水滴,滴在了石板路上。
“董良管家。”魏兰蕴开口了。
“在。”董管家想也不想应答道。
“你说见红,是喜庆。”魏兰蕴的语气很平淡,不生波澜,董管家难以感知到,魏兰蕴说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什么,他没有回答,而后魏兰蕴继续说道,“那就借你吉言吧。”
“祝我本场蟾宫折桂,雁塔圈名。”
魏兰蕴径直走向了厢房,查验完后,衙门的皂吏并未让她抽签择席,她被带到了一间特制的号房里面,号房是单独搭出来的,外头裹着层层叠叠的纱幔,有两个仆妇站在纱幔里面,负责给这间号舍监考。
一刻钟后,三只礼炮齐鸣。
县衙的大小十三扇门同时关闭落锁,考棚四角的铜铃一齐被拉响三声。
伴随着坐在考棚主位的刘县尊一声令下。
银湾嘉定八年春的县试,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