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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魏三夫人,一动不动。
“这场婚事,是你提出来的吧。”
终于,他恍然大悟。
“你那侄子去年科举作弊下了大狱。”
“大哥说人之立身,所贵者惟在德行(注1),你那侄子,上无懿茂之行,下无有用之才,品德兼劣,不可以励俗(注2),他断断不会为你那侄子以权谋私,将他平平安安从丹州府的诏狱里面救出来,我以为我以为你闹了两回之后不闹了,是想明白了、懂事了,原来你竟打着的是这个主意。”
“原来是你把我的侄女卖了。”
魏三老爷气涌如山。
而在另一边,徐二老爷又微笑着,气定神闲。
“我家夫人的二兄去岁于丹州学政就任,贵府三夫人的娘家侄子去岁院试作弊被捕,照梁律要徒三月、鞭二十、革除一切功名,永世不允再科考,我徐家高门显贵,愿意送女求荣的人不知凡几,如果不是你家三夫人上赶着把你送过来,你以为,我们能看得上你?”
“身上流着猪臊味儿的血,你父亲厌恶你,我们也是。”
“究竟是我家夫人强要了你过来作配,还是你家夫人强塞了你来成婚。”
“事与事之间,总归是不一样的。”
如果是徐家以权威压人,抢了人非要来做这丧良心的事,那徐家必会在朝堂上面对各派攻讦,但若是魏家为了献媚,主动送上嫡长女殉葬。
那么这件事,可就不是他们徐家的责任了。
“求权、灭亲。”徐二老爷的声音忽的变得严肃且抑扬顿挫,他怒目而视,声音似乎压抑着极大的怒火,“这件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对于你父亲的官声与前途,可是大大的打击啊!”
没有什么比一个慈祥和蔼的人突然发怒更能震慑人了。
徐二老爷企图看见魏兰蕴那从容的脸上撕开一条缝隙,露出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该就有的自责自卑自惧来。
可是没有。
魏兰蕴依旧泰然。
“是吗?”
她说。
“那这对于徐二老爷您的官声和前途,就一点打击都没有吗?”
徐二老爷发怒的假面险些裂开了一条缝隙。
魏兰蕴看向他的目光是太过从容和自信了,那样直击内心深处的自若,几乎要唤出掩藏在徐二老爷内心深处潜藏的不安。
“得景嫁殇,邻人告违禁,此非合祔之仪,爰抵嫁殇之禁,徒念幼年无偶,岂宜长夜有行,夫此既违国禁,是乱人伦(注3),一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有朝一日违国禁、乱人伦,这对于徐二老爷您的官声和前途,就一点打击都没有吗?”
徐二老爷松了一口气。
旋即又为他险些乱了阵脚而发笑。
那件事这般的隐秘,这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会知道。
“有或没有,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徐二老爷再度微笑。
奶母给云姐儿端上了一杯热茶,小姑娘不喜欢喝水,趁着奶母不注意将水倾倒在蚁窝里面,蚁群在滚水里挣扎着,有一只蚂蚁随着水流冲到了平地上,它拼尽全力挥动着触脚,在薄薄的水面上翻过了身来,然后灵巧地爬到干旱处。
它很努力,为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然后小姑娘一只脚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