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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勉强地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本来不就很正经的嘛!”

啊,他怎么连这句话都说得跟那个人那么像?他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倔强地望了一眼头顶上方铅色的天空。

要忘了他,一定要忘了他!

这一年海棠花开的时候,他们那群小伙伴,第一次没有相聚在灿锦园。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们的关系依旧很好,只是恰好各人都有各人的事,时间始终凑不到一起去。

吴绘和薛映荷她们也不再争着给他做点心,他们都大了,都不能,也不该再像小时候那样无拘无束地玩闹了。吴家和程家甚至开始议亲,彼此都知根究底,孩子自己也没什么意见,所谓议亲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只是吴弋动辄就在程俊南面前摆架子,俨然以大舅哥的身份横挑鼻子竖挑眼,而程俊南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怎么都不敢反抗。

他们这帮人一开始还议论过谭玄怎么忽然就跑了。他们一议论到谭玄就要问他,似乎他和谭玄关系最好,是大家都默认的事实。但他其实跟他们一样,也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他们的议论就渐渐少了,毕竟新鲜的事总在不断发生,大家的注意力总是很容易被吸引走。

再后来,再后来从说不清的某一天起,就没人再提起那个名字了。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四月初,海棠落尽。灿锦园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已过,游人顿时稀落,只有零星闲人偶然在绿意茂盛的海棠树间漫步。

谢白城却选择了在这个时间独自前来。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大概年年春天都在灿锦园聚会——他们海棠会的第一次聚会就是在这里举行的,所以也因此得名。今年第一次错过了海棠佳期,心中总归有些遗憾。

而且……而且他们聚会的间隔也越来越长,人也越来越难凑齐。不难想象,再过几年,随着有人陆续成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他们的海棠会,大概也就要名存实亡,就此消散了。

真是奇了怪了,年纪小的时候盼长大,总觉得长大了就可以更自由,更自由生活便能更热闹,更精彩。但岂料,真的渐渐长大,怎么却是越来越孤单,越来越清冷?

他牵着小银马,有点寂寞地穿行在树丛间。

几乎不用特意辨认道路,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他们惯常聚会的那处空地。

春红已谢,芳草茵茵,假山石依旧,四下里寂寥空阔,只有些雀跃的鸟儿,乐意享受这片远离喧嚣的安宁。

他握紧缰绳,看着眼前那片熟悉的风景,隐约间,似乎还能看到少年们两两捉对,在场上昂扬恣意地比试较量,似乎还能听见金铁交击、欢声笑语。

他抿了一下嘴唇,和煦的春风从天边滑过,吹拂起他的衣襟和发梢。

他牵着小银马走到空地旁,松开缰绳任由它自在地啃着地上新鲜的嫩草,他自己则抬头眺望了片刻,选了一棵高大的李树,三下两下爬到了高处的一处粗壮枝杈上,跨坐于上,往后靠着树干,双手交叠垫在脑后,闭起双眼,感受着春阳透过树叶缝隙撒在眼皮上的温暖。

涌入鼻中的是枝叶淡淡的清香,传入耳中的是小鸟婉转的啼鸣。

好吧,既只有他一人,他便开个一人的海棠会。

……可是连海棠都没有了。

唉,这叫什么海棠会呢?

他刚刚涌起的一点兴致蓦地烟消云散了。睁开眼睛,整片空地倒是可以尽收眼底。

他怔怔地望着周围一圈染满浓淡绿意的海棠树,忽地想起……两年前的三月,有个一身玄衣的高挑少年,环抱着手臂,笑吟吟地从树后面转出来,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欠揍的气息。

他那个时候怎么故意那么拽啊!又是说程俊南名字取得好,又是说他是小姑娘……他还说他欠他一枝海棠花呢……他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吧?

他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笑,重新靠回了树干上。一枝海棠花而已,衡都可是天下第一城,天下第一城里,什么奇花异朵没有呢?海棠这种随处可见、毫不名贵的花,算什么?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最近他练剑练得非常努力,甚至一个月都不出一次门。到最后反而是娘一个劲地叫他出去走走,今天就是娘说天气好,非逼他出门。他没法子,只好出来逛。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逛就逛到了灿锦园。

倒不如一个人在这里练会儿剑。他想。

但躺在繁茂枝叶里感受春意盎然,真的很舒服,他一时又有点懒怠,不想动弹。

他虽闭着眼睛,耳朵却自动捕捉到了风里的一阵脚步声。

有人往这棵树来了。

但他没理会,他佩着剑呢。一般人就算看见他坐在树上有些好奇,走近了看见有兵刃,也会怕惹麻烦而选择走开。

他又没干什么不好的事,坐树上而已,天气好时,大树上能爬一群小孩子呢,还有人把秋千系在粗壮的枝丫上的。

但那个人居然没绕开,居然一直走到了这棵李树下。

他心里懒懒的,就不想说话。决定只要这个人不做什么奇怪的事,或不是站着就不走了,他便先装睡着了,希望这个人识趣些,别来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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