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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喜公公没有说话。

寂静笼罩着整个山谷,只有树叶在风中来回地摇摆,应和着天上白云的流动。

是生是死,是哀是乐,它们都漠不关心,只为风而咏唱。

谢白城依然跪着,他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无比的东西,整个人不再是之前那样时刻紧绷的样子,但这时却大有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就绝不起来的意思。

齐雨峰实在是觉得不忍心看下去,他动了一下脚,靴底摩擦着砂石发出沙沙的声响。

但在他试图去扶起谢白城之前,常喜公公说话了。

他先深深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道:“谢公子,你可不要怪我啊,不是我不告诉你。唉,也不对,一开始是不能告诉你,后来……后来是他自己不想让你知道啊。”

谢白城的泪倏地就止住了。

**

人间四月芳菲尽,这一春的繁花已渐渐零落,新生的嫩叶迅速地长大了,变得稠厚浓密,蓬勃葳蕤。但若是往山上走,就还能看见迟开的桃花、杏花,依然芬芳于枝桠间,在春阳下显得娇艳而多情,似是舍不得这一年的春光如锦。

在距离衡都百余里的潞山里,谢白城正独自骑马行在曲折的山道上。

潞山山势平缓,山下有庄子,山上也有庄子。从山下往山上看,绿柳如烟,桃李嫣然,掩映着一间间质朴无华的村舍,仿佛名家手笔下的山间小景。

谢白城此时只是刚刚勉强养好了伤,其实上下马、或是策马奔腾之类时候,伤口被牵扯到还会隐隐作痛,但他再也等不得了。

常喜公公让温容直转交给了他一个地址。

温容直来见他时,很抱歉地说,其实谭玄还活着这件事,他一直是知道的。确切的说,只有常喜公公和他两个人知道。

但当初常喜公公担心对方没能达到目的,会再想方设法加害,所以利用了当时的混乱,制造了谭玄已死的假象。当时谭玄确实也是深受重伤,能不能挺过来都不好说。他们合力,先暗中给他治伤,待他性命保住后,又把他安排在了潞山上的一处庄子里,让他慢慢恢复。

潞山上的这处庄子是温容直的长姐,也就是齐王妃名下的产业。就算是晋王,也不可能轻易把手伸过来,是再稳妥不过的。

温容直说,那天他真的没料到会恰好在劲松园碰见他,看他那般神伤,是真的想过把真相告诉他。但当时谭玄还在昏迷,究竟会怎样没人说得清,他怕给了谢白城希望,后面如情况有变,又该如何交代呢?于是硬生生吞了回去。

谢白城当时还躺在床上养伤,闻言笑道,那个时候的确是信以为真了,但后来再慢慢回忆起来,却觉得有些不对。温大人怎么只祭拜了时飞,谭玄的“墓碑”前却什么都没有呢?这其实是个破绽来着。

温容直笑,说其实他当时发现了,心里慌得很,但谢白城似乎过于伤心没有留意。要说庆幸好像也是不对,反而也让他不是滋味得很。

他说到最后就不笑了,反而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谢白城懂得他的叹息,也沉默下来,心里漫起一片苦涩。

谭玄的确是侥幸活了下来,但时飞,时飞却是真的不在了。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那个爱说爱笑,眉眼风流的俊朗青年了。

两人都不忍心提起这个话题。过了一会儿,谢白城便又问了温容直一个他曾问过常喜公公的问题。

谭玄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他还活着?

然而如同常喜公公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一样,温容直也没有回答。温容直吞吞吐吐了半天,最终还是说,有些事,等你俩见了面也就知道了。

谢白城更觉得奇怪了,实在无法按捺,问出了他心底的担忧:谭玄人还好吗?

温容直说,还行吧,恢复得不错。之前常喜公公派了人专门去保护他,知道乔青望已死的消息后,他自己主动要求把所有人都撤走。现在他一个人在庄子里生活,听说过得还挺不错。

听他这么说,谢白城心下稍安,终于能沉下心来养自己的伤。

现在他人已经在潞山了。离那个山中的庄子也越来越近了。

谢白城在一处岔道前,掏出温容直给他画的简单的地图,仔细地辨认了一下,选了其中一条,策马徐行。

山麓间种了许多果树,此刻蜂舞蝶飞,正是一片忙碌景象。时不时也能见到带着草帽的村人在树下除草施肥。

谢白城深深吸了一口饱含花叶芬芳的山间空气,抬头眺望着小路的尽头。

小路尽头,是一座炊烟袅袅的村庄。

他忽然想起了乔青望。这个美好的春天里,这幅如画的风景中,再也不会有他的存在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目光又顺势滑落到腰畔悬着的浮雪上。

他还是没能坚守住他曾经的诺言,他没有能真的把乔青望交给律法去裁决。可是……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谭玄的理想,当然是崇高而美好的,就像把这个理想赋予他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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