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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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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认什么?

白玉山恍惚地想着自己要“认”些什么,又不太明白,这世间还有什么是自己未曾认下,以至需要被讨债。

坚硬的齿锋压上后颈,似乎是不满意他的走神,用力颇重,疼痛让白玉山稍稍回神,他手里还沾着些碎掉的衣屑,大红色的缎绸用金线攒出福禄喜寿的花纹,襟口和袖口则压了一圈白色毛皮防寒阻风。过年着新衣,新衣只坚持了一天,变作破衣裳落在白玉山脚下,撒了一地布料残骸。

新年新衣即便完好无损时,拎起来也不过白玉山的腰,而今他腰上环着一双手臂,后颈处有湿热鼻息扑打,后知后觉地,白玉山才知道原来几句话的时间便足够小妖精拔节成人,而新衣裳也仿佛有了预见性地知道自己再没有上身的机会,碎的很有义无反顾的味道。

身后人一瞬间成长,不再作小儿模样,也很有义无反顾的味道,唯独他茫茫地站着,甚至不太能确认自己清醒与否,许是晚上陪着鬼差们饮了酒,于是虚浮地做了一场荒唐大梦也未可知。

湿热的鼻息从后颈蹭到耳边,伊珏贴在他的耳廓再次问:

“不说话,是想赖账不成?”

白玉山脑中陡然一片杂音。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裂成了两半,半个自己在室内被狠狠地勒抱住,一身皮肉骨血都在拥抱里轰鸣;另半个则在寒冷黑暗的室外飘着,甚是冷静地想:小畜生还要脸不要!

腰身的手臂勒的愈发紧了,钝痛隐约传来,白玉山垂眸看过去,箍在腰上的臂膀已然青筋贲起,还有未干的水滴泛着光,连带他自己的青衫也被洇出深色水迹——不要脸的小畜生从浴桶里出来就没披衣裳。

白玉山终于清醒地意识到现状——他等了许多年,从陵里等成了灰,又等成了一座山,终于等到了他等待的人。

而这人一点都不正经,恢复过来第一桩事,就是不当人,还拿他们当年事来调笑,偏偏他自己遭了戏弄还臊的抬不起头来。

白玉山并不愿意让身后人见到自己的窘态——他其实没那么薄脸皮,上辈子还是赵景铄时,也能随时自若地没个羞臊。

更上辈子,他连个人都不是,作为一柄衡器,哪来那些多余的作态。

然而他这辈子是两缕妄念成的灵,纵然被粉身成全有了天大的本事和漫长记忆,可他这一生因身后的人而生,为这双手臂的主人而存在。

所以天然就弱势,天然被克制,仅是一个自后而来的拥抱就能轻易让他心若擂鼓,血液若沸腾,汗涔了全身,属实狼狈得不像他自己。

白玉山头一遭体验何谓身不由己,明明有无数体面的方式回应小畜生的调笑,却偏偏像个呆鹅,只能听见自己血液和心脏鼓噪着耳膜,身体却一动也动不了。

好在伊珏心细地察觉了异样,恢复正行地将人握着肩膀掰了过来,问:

“这是怎么了?”

骤然被拧过身的白玉山猝不及防被塞了满眼毫缕毕显的大好风光,兴许是刺激过大,他那过于分裂的神魂瞬间归了位,一眼瞄过风景,他连忙抬头望了望,又低头看了看,复抬起头来——他的嘴终于找回两分前世风范:

“都换了个物种,怎地无甚变化。”

伊珏也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抬起头时眼睛都笑成了月牙,没忍住将人揽着后颈抵上了额头,湿漉漉的额头相抵间,他吃吃笑着:

“这情景属实是我没料到。”

白玉山望着他眼底那抹不明显的翡色,也挽起唇角,抿着三分端庄七分的揶揄:

“谁能料想到第一眼竟是这样风光。”

伊珏笑的更大声了,像是饮了假酒,无端生出醺然无忌的快活,他本想说:你也换了个物种,且让我剥开瞧瞧有甚变化,风光又好不好。然而他却吃吃笑的停不下来,笑的整个人都在颤,滴水的发丝在颤动中四处乱蹭,被蹭满脸都格外痒的白玉山也跟着笑出声。

两双同样笑弯的眼对上视线,白玉山忍不住道:“‘寡活了小二十年’?嗯?”

伊珏笑意才消一点,闻言又吃吃笑起来:“十二年发散一下不就二十年?”

白玉山抬手扯他后背上湿哒哒的长发:“再发散一下,你是不是替我守了千千万万年的寡?”

伊珏控制不住地顿时笑出额上青筋,断断续续地回:“守、守寡万年、的老王八?”

白玉山没忍住“噗”地一声,伊珏已然快要将自己笑断了气,他笑的越凶,手上便揽的越紧,手臂环着怀中腰身,将人抱成了一截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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