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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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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很多年,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放着更轻松的路不去走。”他说:“明明有那么一瞬间,我动摇了,我也知道自己动摇了。”

可是很奇怪,念头摇摆只是一个瞬间,快如闪电,却也仅仅是一道闪电。

闪过就没了,连应该紧随其后的风雨雷暴都没出现。

“后来想明白了?”白玉山轻声问。

后来。

后来小沈哥哥背着他那破行囊走了很多路,走了很多年,才逐渐琢磨明白,因为那些肆无忌惮的狎昵纵情,尽兴的哭或笑。

他已有过了。

不仅仅只是浅薄的喜欢或者爱意,甚至无关皮囊和性别。

在他自己还是愚蠢的半妖,而对方也仅仅只是个凡人时,在短暂的点滴光阴里,陪伴与忍让中,在收不住脾气的爆发和决裂里锉磨出的他们。

他们拥抱过也撕咬过,狼狈的不堪的,卑劣与无耻的模样从未隐藏。

人或妖,无论漫长或短暂的一生,或许只会有这样一次,全无遮掩地展露最真实的本性,那些恶习与美德,贪婪和懦弱的秉性幽微肮脏之处,展露并被全盘接受。

因此不会有另一个可能。

只要记忆还在,灵魂未变,便永不会再示于另一个陌生人面前,只能是他们。

“所以你推开我,我就去死了。”

伊珏静静地道:“因为我那一生,再不会有别的可能。”

因尔得幸,遂从尔命。

第八十九章

春末夏初,不冷不热,气候正好。

长平午后在廊下晒着太阳,温度适宜而阳光又过分诱人,在水里泡了很久的伊珏决定——就现在,不等了!

胎儿一作妖,长平从躺椅上坐直了身,眼睛瞪的溜圆:“小椿!”

小椿僵着木头脸,两膀子冲开围拢过来的侍女,将长平捞起就往产房冲——不像护送产妇,似捧起了窜天雷。

长平挂在小椿脖子上淡定地指挥众人该去报信的赶紧去报信,以及反复叮嘱看管好鹦哥,万不可让它冲进来,说完又想了一圈,再也没剩下需要她挂心的琐事。

小椿将她抱进了屋,长平稳稳地躺在清洗曝晒过的褥子上,耳边是外间热水烫手的接生嬷嬷造出的哗哗水声……她这才有了符合年纪的慌乱,脑中一片空白,本能地握着贴身女官的手,指骨都绷出白痕,嗓音不高不低却坚定有力:

“若是有个万一,保大去小。”

女官镇定的面孔被这出其不意的命令击溃,眼神本能飘向一侧垂首站着的嬷嬷——长平的婆婆的最贴心的陪嫁嬷嬷。

长平在她视线挪开的一瞬间就撒开了手,转而看向小椿:“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小椿呆呆的瞧着她,黑乌乌的眼瞳里直映着她一个。

她一根木头点灵,往日里被长平扒开脑子想方设法地往里面灌些人情世故的道理,可惜七窍堵死,一张嘴就是事故:“我懂,死保公主,孩子爱活不活。”

生产在即,她不祥的预言却让长平舒了口气,坚定的神情像被虫蛀空的树忽而坍塌,哆嗦着直抽抽,眼泪刷地淌了下来:“这可真疼啊。”

肚子是未时一刻发动的,孩子是未时三刻出生的。

能拖两刻钟还是白玉山不断让他慢些再慢些,毕竟好阳光过了今日还有明日,再磨蹭也不会磨蹭到又一个冬天,别太快容易伤了长平,闹个母体血崩便不是来还债而是作孽。

“我知道。”伊珏嘀嘀咕咕地回应他:“牛马猪羊我都接生过,我懂我懂,我不急。”

白玉山本想纠正他的说法,毕竟接生和被生是完全不同的两桩事,实在不必相提并论,又忍不住体贴他,论起年龄千岁都过了,新奇事也遇过不少,这般离奇事确实头一回——再出生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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