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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那黄色的槐花开得正盛带着点绿色根茎,在他指间灿烂绽放。
元桃见他眉眼含笑意,似乎心情不错,伸手从他指尖取下,转了转根茎,那黄色花也跟着旋转起来,“真好看”她笑吟吟说,往自己发髻上别,乌发如锦泛着浅浅光华,花儿别了又掉。
笨拙可爱。
李绍全数收于眼中,取下那槐花,细细的插在她的发上,乌黑如水的发上只有那一点明亮的光,衬得佳人如玉,眉眼似水。
元桃见他目光温和的凝视着自己,狐疑道:“奴婢脸上有脏污吗?还是带这花不好看。”说着就要去摘掉。
李绍拉住了她的手腕,道:“好看,带着吧。”
说完这话继续往圈养白鹿的围栏处走。
李嶙已经等了有一会儿,四个人一起来的,此刻就剩他自己在这里傻等,手里攥着切成条的胡萝卜,东张西望,看清元桃和李绍人影后,高高挥舞着手臂:“你们去哪里了?”
不能元桃开口,李绍淡淡说:“去看小野猫了。”
李嶙问:“这里有野猫?”
李绍口吻平静:“一公一母,野外玩得正酣,不信你问问她。”
他就这样轻飘飘的将话抛给了元桃。
李嶙兴致勃勃问元桃:“玩得正酣?是在玩什么?”
元桃看向李绍,他唇边含笑,目光玩味,那双眼仍是居高临下,不加掩饰时自带着几分睥睨和冷意,“永王问你呢?他们在玩什么?”
无耻至极。
元桃说:“我没看清。”低头看李嶙手里胡萝卜,李嶙立刻拿给了她,说:“你看,这次都切成条了,你可以喂小白鹿了。”
元桃接过,挑了一根喂白鹿。
李嶙灼热目光落在她背后,道:“你头上这花真好看?”
元桃手里的胡萝卜条被白鹿抽走,回头问道:“真的吗?”
“真的”李嶙真诚道:“以后我也在院子里种几株槐树,这样花开的时候你就可以摘下来做饰了。”
元桃沉默,浓密纤长睫毛上下颤动,心中难免有负担,只低头一言不发的喂白鹿。
元桃虽然对李绍心有疑惑,却也没有明着询问,他在乐游原上见得女子是谁?她只记着那个女子的侧脸,隐隐白色纱裙,似乎是宫婢。时间如流水过去,转眼即是三个月以后,她从忠王府奴婢们叽叽喳喳的口中听说,惠妃死了。
惠妃死了。
死得蹊跷,她自从诞下第二十三子以后,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从去岁圣人寿辰开始,便有愈演愈烈趋势,因此更望能在活着的时候,圣人惦念情分,将李涟立为储君。
她终究没能等到那一日,李涟大婚之时废太子作乱,带了五百陌刀勇士杀进仁王府,已让她受到不小惊吓。废太子以及颖王,光王被赐死后,她更是噩梦连连,宫人也纷纷传言,夜里见到了李瑛的亡魂。
惠妃请了不少丘尼方士做法,却仍旧阻挡不住厉鬼,她夜夜都能梦见李瑛前来索命,他的脸上都是血,披发跣足,幽幽走在她的寝殿里,就在乐游原上水榭楼阁建成前一日,她被宫婢发现死在了南内兴庆宫。
忠王府的奴婢们学得绘声绘色,宛若亲见:“惠妃的脸是灰白的,你们见过墙灰吗,就是墙灰的颜色,她死得时候眼睛是睁着的,像核桃那样大,白眼仁是红色的都是血色,最可怕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元桃远远听着,那些围坐着的小丫头被都吓破了胆,双垂发髻在脸颊旁止不住摇摆,好似小拨浪鼓。
“最可怕的是,在惠妃的瞳孔里,看到了废太子的影子。”
“啊!”胆子小的女孩发出一声尖叫。
魏姑姑闻声穿堂而来,冷着脸骂:“都没活干?在这里嚼舌根子!”
魏姑姑挥着手臂,奴婢们如鸟兽散去。
“嘴巴一个赛一个碎,哪天怎么死的怕是都不知!”魏姑姑撑着腰骂道,目光落在元桃脸上,略做沉吟,冲她招手:“元桃你来。”摸了摸元桃肩膀,和善说:“入秋天气转冷了,忠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枯了不少,辛苦你去打理打理,修剪枝叶,见有实在打蔫的,你就给它搬出来,免得府外人见了不像样子。”
元桃说:“我记下了。”
魏姑姑又说:“睦儿那小丫头有命,竟让崔家四郎给看中了,清河崔氏,世代簪缨,将她纳做妾,是她有福分,只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她的那分工,你多担着些。”
元桃点点头,又说了一遍:“我记下了”
魏姑姑多了句嘴,惋惜道:“你这丫头也是,模样生得比谁都俊,听说永王此前想求你做妾,傻孩子,怎么还拒绝了呢。”
元桃垂着眼帘不说话,魏姑姑走了,她方取了铁剪刀和木桶去李绍院子里清理枯萎的落叶残花。
这时忠王不在府中,秋风萧瑟非是春风可比,万物凋零蕴着几分凄凉滋味,元桃先把院子里的落叶落花扫成一堆,再撩起裙摆一株一株修剪起两侧花盆里栽种的花。
海棠盛时固然红艳,却娇嫩得很,风一打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元桃毫不怜香惜玉,一剪刀下去,把枝杈给修了,喃喃道:“莫要怪我,来年春风吹过,你只会生得更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