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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桃也不想再回去,她巴不得躲远远的,顺水推舟说:“好,就听你的,忠王问起来,就说你安排的。”
“你这小家伙。”裴昀意味深长看着她,又说:“你难过的日子在后面呢,永王这小子睚眦必报才不会轻易饶了你,你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倒不如不跳这支舞,给他做七天奴婢了事,不过事已至此,你就先回去睡个好觉吧。”
睡个好觉?元桃脸色登时铁青。
……
这场晚宴持续到了亥时,其他人都散了回府,唯独裴昀还在。
面对殿内剩下的遍地狼藉,裴昀讪笑说:“坊门关了,我回不去了,忠王。”
李绍喝了不少,白玉般脸上有些泛红,但是他没有醉,敛着笑意不说话,起身离开正殿望寝殿走去。
裴昀小步凑上前,道:“忠王,外面宵禁,我回不去家,又不像永王他们,都在这十王宅里,出了东门进西门的。”拉着李绍袖子,苦苦哀求:“忠王,您总不能忍心看我流落街头被羽林军给抓走吧。”
李绍笑意愈浓,打趣他说:“那有何妨,正好明早你那侍中父亲下了朝顺路就将你给提出来了。”
裴昀哭丧着脸:“怕明早整个长安都要传开了,裴六这个酒囊饭袋半夜被羽林军给抓了走。”
李绍驻足,不再打趣说:“这里还不缺你一间客房。”
裴昀行了插手礼,笑容满面道:“谢忠王体恤。”
裴昀张望一圈,见四下无人,道:“还有一件事情。”
李绍见他神色凛然,推开寝殿门,淡淡说道:“先进来吧。”
裴昀四下扫视,确认屋外确实没人,这才关严门。
李绍取了火折子点油灯,不疾不徐的道:“什么事,竟然令你这般谨慎。”
裴昀盘腿坐在软垫上,身体前倾,低语道:“我今天偷听到我阿爹说,圣人有意废黜太子殿下。”
李绍手里的火折子倏忽间灭了。
他的脸在火光下昏暗不明,虽然身上有酒气,但目色清醒,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裴昀说:“就是今早,早朝过后,圣人单独留下了张相,我阿爹,还有李林辅,似乎太子私下和颖王还有岳王有诸多不满,这风声传到了圣人耳朵里,加上惠妃煽风点火,圣人已经萌生了废黜太子的念头。”
李绍沉默不语,半垂眼帘偶有微动。
裴昀继续说:“张相当下反对,据理力争力保太子,同圣人直言这后面定有奸佞离间。”
李绍目光落在案几上的白瓷花瓶,里面插着今日新换的梅花,此刻正散发着幽深浓郁的香气,“废黜储君轻则动摇国本。”他语气平淡如水。
裴昀倒是义愤填膺,说:“可不是这样嘛,我阿爹那人你也知道,他向来胆子小,不如张相耿直无畏,但也明辨是非,张相率先垂范,他也站出来跟着张相一同奉劝圣人不要废黜太子。”
裴昀脸上有了得意之色,他那怯懦的老父亲啊,也是脊梁硬气了一次,正沉浸在自豪之中,却听李绍问道:“那李林辅呢?”
这话给裴昀难住了,挠头说:“没留意,好像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一拍手,想起来了,说:“对了,听我阿爹说,他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出来的时候腿不知怎么就瘸了,圣人给他叫住,兴许是问他腿怎么回事。”
李绍一笑,反问说:“这还不够直白吗?”
裴昀不知为何。
“他没有说话,那是因为他并不赞成张相,但他也不反对,但这都不是他高明之处,他的高明之处令圣人开口主动挽留。”
裴昀脸色发青:“所以他实则是……”
“揣摩上意,这是他的过人之处。张相为人刚正不阿,向来直言不讳,哪里会去思考那么多。”李绍叹息,语气里带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道:“看来我们的太子殿下有苦头吃了。”
见裴昀懵懂模样,李绍随之一笑,嘱咐道:“这段时间你减少与太子和颖王岳王的往来,也免得引火烧身。”
裴昀心有错愕,虽然不明所以,却格外信任李绍,说:“我知道了。”
李绍洞悉裴昀心中忧虑,拍了拍裴昀肩膀:“我知道你担心你的父亲,但是朝堂上的争斗,并不是你我能插足的,不要给你的父亲添加忧愁,就已经是最好。”
裴昀恭敬地说:“自当谨记。”
兴许是酒意漫延,李绍有些倦了:“时候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裴昀正要离开,忽又折返回来,说:“对了忠王,您怎么将元桃给救了出来了?”
李绍乜他一眼,语气极其平淡:“你认出她了。”
裴昀说:“一开始没能认出来,她脸抹的那般丑,看了一会儿,总感觉熟悉,忽然想起了她来。方才出去拦下了她,这才确认。”不免担忧的问道:“她这人性情古怪狡黠,您留她在身边,不危险吗?”
“危险”李绍笑了笑,半是自讽的口吻:“是挺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