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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和李遥向李绍施礼,面子上也还算客气,说:“三哥”
李瑛闭着眼睛,大手抵在额头,阴影笼盖住了大半张脸,声音低沉:“我们这帮兄弟里面,唯有三弟最擅骑射,这次可有把握拔得头筹?”
李绍寻西侧落座,淡淡说道:“二哥寻我开心了,宫中内外谁不知道二哥臂有千金力,十五岁时便百步穿杨。”
李瑛对那日马球赛始终心存芥蒂。
李绍说:“到时臣弟还要向二哥讨上一碗热汤。”
这话将姿态放得极低,李瑛一愣,放下按着额头的手,重新审视李绍,忽而,才慢慢说道:“三弟说这话可是生分了。”
这是个态度问题,李瑛见李绍如此谦恭,此前种种不快稍有介怀,比起颖王和光王,太子显然更看中李绍,他是个办事得力的人,不管安排他做什么,太子都感到放心。
李瑛清理清理喉咙,身体也坐得更直了一些。
李遥同李敖相视一眼,不免有了几分醋意。
这是一场寻常的皇室家宴,随行的皇子公主们到齐后,冯元一掀开帘,大唐圣人在武惠妃的陪伴下步伐有力的进来。
今日圣人着了件明黄色的便袍,胸口出金丝做线绣着五爪金龙,腰带上镶嵌着和田翠玉,充满威压的目光串过一众王孙,最后定定的落在太子身上。
……
“我朝自建国初,骨肉相残的血腥戏码便轮番上演。”裴昀说道。
帐内烛火闪动,元桃早就吃饱了,正环抱着膝盖坐
在软垫上听裴昀给她补课。
裴昀挑了个白瓜啃,道:“圣人也是倚靠残酷的宫廷政变才荣登大宝,对太子的提防之心自然胜过任何人。”白瓜汁水充足,香甜可口,“所以忠王的处境更是艰难,当然这些话忠王是不会和外人说的。”
元桃问:“圣人防备太子,和忠王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首先忠王的养母王氏被废黜离不开武惠妃的构陷,当然这没有直接证据,不过武惠妃眼里定是容不下忠王的。”
元桃道:“所以忠王只能仰赖太子殿下。”
“是这样,若是大树倾倒,忠王也必同落。”裴昀盯着窗子,“可若是走的太近呢,恐又受圣人猜忌引杀身之祸,游走在两者间如履薄冰。”
元桃恍然大悟,“可是太子又不能十足信任忠王,所以才会送孟氏到忠王身边。”
“是,但这些并不是最要紧,眼下最要紧的是……”裴昀戛然而止。
元桃追问:“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
“圣人与太子间隙愈深,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忠王身处其中,如陷泥潭,其间艰难,那日马球赛可见一斑。”
李绍出身高贵,锦衣玉食,待人接物也是谦和得体,无论什么难事,处理起来都游刃有余。
元桃从不见他红过脸,或是着急,不曾想这种人也会有自己难处。
元桃问:“那你呢?你从没说过是替太子做事,还是替忠王做事。”
“我嘛……”裴昀掂着自己腰间悬挂的名贵玉佩,故弄玄虚道:“我二姐是太子妃,我裴家同太子是姻亲,自然是仰赖太子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不过我自己更喜欢忠王。”又说,“这也没什么差别,忠王也是同太子更亲近,谁会稀罕仁王和那武氏余孽。”语气中无不鄙夷。
元桃心里有了概念,裴昀见她脚踝处的血迹已经渗透,染红了白色布袜,皱眉道:“你要不把药敷上吧。”
“也好”
……
这场家宴,太子李瑛并不自在,他同他的父皇虽没到剑拔弩张的程度,但也全然没有父子间的温情脉脉。
天家父子的尴尬之处在于,既做不得父子,也当不成君臣。
嫉妒,恐惧,不安,如同挥之不去的乌云,无时无刻不笼罩在李瑛的上空。
几杯甘醇烈酒下肚,圣人兴致盎然,指着太子道:“太子,取朕羯鼓来!”
突然被指明,刚有酒意的李瑛顿时清醒,道:“儿臣遵旨。”
圣人虽然年过五十,两鬓已白,却仍然健朗,头脑也丝毫不糊涂,又对宁王说:“你的胡笳呢?”
宁王是圣人的胞弟,最擅音律,笑道:“臣弟带在身上呢。”
圣人仍觉兴致乏乏,道:“唤念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