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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桃说:“这一句话,这句话奴婢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李绍看向她手指处,她说话声音很小,吐字却很清晰流畅:“故必贵而以贱为本,必高矣而以下为基。奴婢不明白这话里什么意思?”
“尊贵是以低贱为根本,崇高是以卑下为基础。”
“这句话还有上一句”李绍淡淡的看向案几上摆放的白瓷花瓶,里面的花还没来得及换新,花瓣蜷缩踏软。
“谓神毋已灵,将恐歇。谓谷毋已盈,将恐竭。谓侯王毋已贵以高,将恐蹶。”见她一副懵懂模样,他不免目光柔和,解释道:“如果神命不再灵验,恐怕世人就会停止供奉;如果溪谷不再丰盈,恐怕就会渐渐枯竭;如果诸侯王不被认为是高贵的,恐怕就会被颠覆。”
元桃敛着眼眸沉默,似乎是在品这话里的意思,忽而品味明白,那双眼睛又幽幽沉下,轻声说道:“所以我们这些卑贱的人,生来就是为了衬托王侯们的高贵吗?”
“有的时候,知道太多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李绍不忍打趣她。
他瞧着她思考的模样,眼睛多了几分玩味,目光却越发柔和:“这句话还有下一段,你想知道吗?”
“什么话?”元桃望着他。
李绍看向屏风上栩栩如生的凤鸟,手指轻轻抚过杯沿,淡淡的说:“故致数誉无誉,是故不欲禄禄若玉,硌硌若石。”
“这又是什么意思?”
李绍望向她的眼睛,柔和而又缓慢说:“以这种方式招来赞美不能算做赞美,与其去追求做尊贵的玉石,不若做坚实的石头。”
元桃仍旧有些糊涂,只知道不做玉石,做石头也挺好,她的眼睛是那样明亮,闪着灼灼的光华,任谁见了,都会动容。
李绍浅浅一笑,说:“罢了,不明白就不明白吧。”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的说道:“不过眼下,你已经和李嶙结下了梁子了,你昨天真不该跳那一舞,倒不如给
李嶙做几天粗使奴婢了。”
元桃不信,坚定的说道:“他是皇子,怎么会留意我这等低贱的小奴,过了两日他也就忘了。”
李绍见她如此笃定,不禁逗弄起这小家伙,说:“方才在学宫,李嶙来找我,后日太子会举办马球赛,他央求我带着你同去。”摊开手,略显无奈的说:“他可一直都还惦记着呢。”
元桃猝不及防,问道:“那您答应他了?”
李绍抱着臂,笑意盈盈:“我好像没什么理由不答应他。”
元桃这下子真是急了,“嚯”的站起来,继而满地转圈,说:“您可以和他讲奴婢我病了呀!再不成就是受了责罚,起不来榻!奴婢不想去什么马球场,永王他指不定在心里打什么算盘呢。”
她哭丧着脸,道:“忠王您要不和他说奴婢死了算了。”
李绍敛下眼帘,笑而不语。
元桃心道:你这心怎么能这样的黑。
李绍向后倚靠着凭几,眼里含笑,逗小狸猫似的,道:“兴许李嶙只是想教你打马球呢?”
元桃脸和苦瓜一样,说:“忠王您不要打趣奴婢了,他拿奴婢当球打还差不多。”
李绍被她这句话给彻底逗笑了,不想她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说:“你先把今天学的誊写一遍吧,后日的事,还用不着急,他不会将你怎样的。”说完取过火折子将香炉里的香膏点燃,香炉里慢慢升起一缕青烟,浓烈的异香顿时四溢,火折上那簇小火苗在他指尖倏忽又灭了。
元桃坐回了案几边誊写,嘴里还是忍不住长吁短叹。
……
杜夫人有些坐不住了,那天她被李绍给撵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关在房里一忍再忍,终究是忍不下去了,令奴婢备了点羊羹,说什么今天中午也要去和李绍一同用膳。
“郎君”酥软的声音传来,杜夫人穿着一身娇俏的淡桃色纱裙,头戴步摇,从门外进来,奴婢诺儿跟在她身后,手里端着煨好的羊羹,不想一进屋就看见元桃跪在案几边临摹字呢,道:“你这小奴,在这里做什么呢?”似乎是看明白了,转而惊愕的对李绍说:“郎君你可是在教她认字吗?”
李绍不置可否。
杜夫知道元桃的一些传闻,但她心性毕竟简单,脱口而出说:“好可怜的孩子,这么大了都不识字,是家里没人教吗?”她并无恶意,只是惊讶,忠王府挑奴婢向来都择的是家世清白,识字明理的孩子,元桃这种不识字的,还真没有过。
杜夫人向来如此,李绍也懒得纠正责怪,她和韦氏在这点上是截然不同的,他语气不冷不热,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杜夫人柔若无骨的靠向他怀里,眼中情意绵绵:“郎君,妾特意令奴婢煨了羊羹,午膳就准妾一同用吧。”
原来是想他了,李绍噙着笑,转而对元桃说:“没誊写完的就回去继续誊写吧。”
他这是下逐客令了,元桃快速收拾好纸笔离开,片刻不敢当误,并妥帖的关好门。
杜夫人向贴身奴婢使了个眼色,奴婢诺儿立刻将汤盅送上。
“郎君尝尝,这汤是用小羔羊炖了三个时辰。”
李绍接过了汤盅,并不急着喝,而是放在了案几上。
杜夫人见热汤不奏效,可怜兮兮道:“郎君可还是在生妾的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