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4页)
我只好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打开箱子,翻弄半天,查完没啥问题,他们才骂骂咧咧地挥手,让公司马车装好货送来我店里。
这么隔三差五地查来查去,民兵和监工像是铁了心要从我这儿挖出点啥。
可查到12月,一个月过去了,他们还是啥也没查出来。
我跟朱莉、欧文、露西这些混血朋友走得近是不假,可我跟他们解释得清楚:欧文帮我送货,我不熟路,少不了靠他;朱莉的杂货店离得近,买菜方便;露西的酒馆我偶尔去喝杯酒解乏。
这些都是正经来往,我一个外来的梅蒂斯人,做生意糊口而已,哪有心思掺和什么废奴的事?
有次民兵又来店里搜,领头的是个络腮胡子的大汉,他翻完库房说:“这红番看着可疑,可查了这么久没啥动静。”
另一个叼着烟斗的老兵接话:“钓了他几次话,那废奴主义的玩意儿他都听不懂,八成不是北佬探子。”
络腮胡子瞪了我一眼,低声嘀咕:“算了,这家伙老实得跟头牛似的,别白费功夫了。”说完,他们扛着枪走了,靴子踩得地板咚咚响。
临走时那个老兵还跟我说了一顿:“北佬要断咱们棉花的财路,不让南方人过好日子,你可不能跟他们一样啊。”
时间一长,这些白人总算消停了点。
他们查了我这么久,没抓到把柄,又见我对废奴那套不感兴趣,渐渐觉得我就是个老实做生意的外地人,不像北方来的探子。
毕竟,我连林肯是谁都搞不清,更别提什么州权自由了。
我只想守着这店,把茶叶、咖啡卖出去,换点钱过日子,哪有胆子跟他们对着干?
这天清晨,我去码头取货,老卡特公司的马车照旧送来几箱茶叶和几箱胡椒。
监工们还是拿眼瞪我,可没再翻箱子,只是挥挥手让我走,我心里却松了口气。
回到店铺,玛丽在后院分茶叶,斯蒂芬妮扫着地,艾米抱着扫帚跑前厅去了。
我站在柜台后,端着热茶暖手,外头的马蹄声稀疏了些,民兵的吆喝也不那么刺耳了。
老卡特家那几个小崽子,在我看来真是比我想的还过分,欺负亨利家的珍妮那个小的也就算了。
那天我去取货时看到洁琳提着水桶去井边,爱德华晃过来,嘴里吹着口哨,盯着她浅棕色的皮肤,低声说:“你这半白娘们儿,挺俊啊。”
洁琳低头快步走,他一把抓住她胳膊,把手伸进她裙子里面,然后还捏着她脸笑:“怕啥,我哥哥们都玩腻了。”
洁琳挣开,低声说:“少爷,别这样!”
爱德华脸一沉,甩手一耳光:“贱货,敢顶嘴?”
洁琳捂着脸退后,他又踹了一脚,踢在她腿上:“下次老实点!”转身吐了口唾沫,扬长而去。亨利远远瞧见,握紧拳头却不敢上前。
爱德华12岁,洁琳都20多岁了,虽然洁琳是下人,但也是他的长辈,这没大没小的样子真是缺乏教养,不懂礼数,门风败坏,可见家教不好。
在中国的士绅家庭,往往都会教育孩子,按照长幼尊卑的次序,遇到下人虽位卑而比自己年长的,要尊重比自己年长的下人,对比自己年长的下人要尽量使用敬语,被他们服务时要致谢,更不可伸手打骂和侮辱他们。
我父亲当年也常如此教导我,如此才不会有辱斯文,不乱了礼数。
这异域的乱象,让我认为信上帝并不能让洋人开化。
傍晚关店后,斯蒂芬妮依旧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我越来越觉得斯蒂芬妮这丫头的平安,已经成了我每天唯一在乎和需要反复确认才能放心的事。
萨凡纳乱象愈发明显,空气里弥漫着不安。
我白天忙着店铺生意,晚上关门后却不免有些心慌。
这几天,我翻出了带来的《三国演义》,借着壁炉的火光翻看,想从这些故国的书里找点安慰。
看着外头的乱劲儿,我忍不住把林肯比作董卓,一个谋朝篡位的奸恶之徒,南方各州就像十八路诸侯,要起兵讨伐他。
这念头虽然我自己也觉得有点牵强,可多少让我心里有个谱,现在美国这样子,跟书里写的也没啥两样。
这天傍晚,店铺刚要关门,老卡特先生领着亚瑟·霍克船长走了进来。
老卡特先生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老人模样,穿着一件厚呢大衣,手里抓着帽子。
霍克船长提着一个长木箱子,身着正式的英国海事制服,肩章闪着暗光,腰板挺得笔直,像个老派军人。
老卡特先生把箱子递给我,低声说:“打开看看。”
我接过箱子,掀开盖子,里面躺着一把线膛步枪,我拿起来仔细检查,枪机侧板上刻着:VR:维多利亚,和一个王冠图案,箱子里附带的子弹是米涅式圆柱子弹。
我放下枪,点评说:“做工精良,性能应该不错。线膛,前装,火帽点火,米涅式子弹,但不像美国货,从枪标看应该是英国的。”
老卡特先生会意的一笑,伸手抓了抓头发,突然眼神一闪,像在暗示我啥,说道说:“你这梅蒂斯人还算有点见识,这枪确实不是美国产。我记得你跟英国人干过,果然猜到了这是英国货。我托这位亚瑟·霍克船长从英国带来的,他是经验老道的商船船长,对大西洋航线熟得很,以后你们好一起合伙,做更大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