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籽(第1页)
回到督察办为几人准备的衣食住行样样都有的小巴车上时,一行人里依旧只有檬砂和乔言风叽叽喳喳的声音,但很快,小巴车启动了助眠模式,车身随之轻轻摇晃,如同一个巨大的摇篮。
在这规律的晃动中,八字小队的成员们几乎全军覆没,困意迅速席卷了车厢。众人的眼皮渐渐沉重,不时向下耷拉,车内的交谈声迅速消退,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与均匀的呼吸声。
阙烬兰上午睡得饱饱的,眼下还没什么困意,换下那满身血污的战斗服在那简易淋浴间冲了个澡,穿了身雪白色的睡裙坐在小巴车的位置上看着即将参演的剧本。
身后是几个已经拉上帘子休息的小隔间,身前正在充电的机器人。
阙烬兰动作极轻地翻阅纸张,手机此时传来震动的声音,低头一看,发现是诺辛打来的电话。
她轻手轻脚地披了件外袍下车接通电话,电话那端诺辛疲惫却温柔的声音传来。
“雀雀,一切顺利吗?”
遗泣山谷方圆十里,早已听不见一声鸟鸣。即便小巴车已经远远走出山谷,在这片死寂的黑夜中望天,也望不见半点星光。天空被浑浊的气体层层淤染,月光挣扎着穿透而下,也照不亮任何东西。
只剩一片漆黑。
阙烬兰听着那头的关心,一如既往地拖长腔调,散漫的让人想给她一拳。
“挺好的——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明天把山谷污染处理之后差不多就结束了。”
诺辛听着阙烬兰那不着调的话,无奈地笑了笑,声音不自觉地放软。
“那就好。。。妖管局里来了个新人,来找你的,说是你妹妹。跟你说一声,你回来想见见吗?”
电话那头忽然没什么声音了,察觉到她的异样,诺辛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开口。
“不想见咱们就不见了,但你应该也想问问她们为什么当时忘了。。。忘了叫你一起走,对吗?”
“为什么忘了?”
阙烬兰心中涌起一股极为悲凉的荒谬感。
答案其实再清楚不过——
不敢靠近,不愿靠近。
山雀一族素来子嗣兴旺,一母多胎实属寻常。
然而到了阙烬兰这里,却成了例外——她是母亲那一孕中唯一的女儿,孑然诞于世间。后来,当她展现出远超同辈的惊人实力时,族中便悄然流传起一种传言——她这身天赋,是克尽了至亲的福缘才换来的。
那力量对于阙烬兰来说从来不是恩赐,而是命定的孤绝。
自记事起,她从族人那里学到的,便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与冰冷的脸色。
至于关爱——哪怕只是片刻的温情,也从未在她生命中存在过。
“等我回来再说吧,先安置好她,诺辛姐麻烦你了,早点休息。”
阙烬兰匆匆挂断,仰起头望向那一片铝灰色、迷迷蒙蒙的天空。就在这时,一颗流星倏然从她眼角滑落——却并未坠向大地,而是被人轻轻接在了掌心。
她蓦地一怔,抬眼看清来人的刹那,呼吸似有片刻凝滞。寂静在空气中无声蔓延。
不过转瞬,她便已拾起那副惯常的姿态,下巴微抬,语调慵懒地拖长了:“小谢啊,你看这漫漫长空,孤月高悬,一星半点都没有。我偶尔对月伤怀,也算。。。。。。别有一番情调吧?”
谢邑没有搭腔,只是缓缓蹲下身,仔细地将她外袍险些垂地的下摆折起,拢好。随后他抬起头,目光静澈地望向她。
“山谷夜里风大,寒气重。”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果睡不着,我们可以去车头看部电影。那里隔音很好,不会吵到后面休息的人。”
山谷里万籁俱寂,一丝风也没有。可谢邑方才低沉的语句,却仿佛来去自如的一阵风,一字一字地、温热地钻入她耳中,又径直渗进脑海深处。
像一片不知疲倦的羽毛,在她心尖上反复撩拨,酥麻的痒意自神经末节悄然蔓延,直搔得她喉间发紧,连呼吸都无端漏了半拍。
她想要有一个人可以一直这么关心自己。
不是一阵来去随心、无从把握的风。
是永远都不离开。
“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