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所指的任务(第1页)
我时隔十年再一次踏入本属于我的地方。
沿着干净到反光的人行道,我走过人群密集但意外安静的商业区,有些不自在地扶了扶细框眼镜。
纯粹的单色植被点缀在整洁的角落。身边的人流路过那些绿色,我忍不住站定几秒,多看两眼。
由不得我近乡情怯、伤春悲秋,我还有个任务得先完成才有时间抒发多余的情感,不该停留。
十年前替公民找猫找狗的警察算不上是什么好工作,但绝对没有下降的空间,只有世俗意义上一片美好的未来。
特别是,比起我现在这份要遭受良心折磨的工作,那真是要好得多了。
生命管理局,档案中心,这是任务目标的当前所在地点。伴随着“为了生存,也为了生活”的语音宣传,我踏进这栋建筑。
“我需要档案复印件,请问我需要去哪一层?”我靠在前台,对着保持着完美微笑的前台说,“这是我的证件。”
前台收走了我的证件,登记完了才还给我:“档案处理在十八层,祝您今天愉快。”
我没理会这句问候,拿着证件赶上了即将关门的电梯。
我盯着楼层显示逐渐跳到十八。
“生命管理局”,这名字透露着科幻小说里乌托邦制度性反派似的气质。等电梯到位的时候,我不着调地想。再配合上看着就内部腐败的建筑,别的城市真是不知道要怎么编排这里。
但很遗憾,不是反派也是一种反转。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至少如我所见,他们说得冠冕堂皇、难以置信的官方理由居然每一句都是真的。
“吴潍!人到了,你接待一下。”
电梯门开的时候,里面的哪位档案员喊了一声任务目标的名字。我迅速扯出一个“麻烦你了”的浅笑,跨出电梯。
我听见忙碌的机械发出提示音,看见最中央的大屏有不同的区块,展示着不同的档案分类。
“你好,需要复制档案是吗?”熟悉的长卷发落在声音主人的背后,柔和的声音对着我说,手里操作着我看不懂的屏幕,“稍等一下。现在其实可以直接在终端提出申请,不必线下来一趟的。”
我看着她有些愣神。
管理局不是说她是残次品吗?残次到哪里去了?这样看起来不是很完美吗?
很难说到底是嫉妒,还是欣赏地去看我的任务目标,我的生物复制体,我选择了最烂搭讪的方式:“你是档案管理员?”
她眨了眨和我一模一样的绿眼睛,似乎对我的问题感到十分困惑,笑了一声:“我在这工作,当然是管理员了。”
前线转文职,明升暗降。我迅速收集信息,以前这种任务我都是当辅助,现在轮到自己身上反而有些奇怪。十年没出前线,对我一点戒心都没有,看来,这即将是我干活最轻松的一次。
管理局的这个决定可以理解,当年“人类异常信仰案件”之后,我,不对,我这个基因组就安分不下来,调职是很明智的决定。
迅速回到车上,草草扫一眼管理局给我安了什么假身份,又把这份一半是托词的档案扔在副驾驶上,实体纸张飞出夹层,乱糟糟地洒了一整个座位。
但我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嫉妒?仇恨?有,但也没有那么多,综合下来,反而有几分奇异的“有意思”。
我都不知道我还有在座位上一坐一整天的潜能。靠在椅背上,顺手把眼镜扔在后座,先去目标居住地附近踩踩点,挑个合适的地方做做准备,顺便看看母亲。
曾经熟悉的路线几乎没有变化,那些如出一辙的独栋居住房屋也毫无变化。曾经魂牵梦绕的景色在我视野里飞驰着,但我无暇去欣赏,最后,把车停在曾经的家对面。
门口种下的一串双色月季还在开放。
这个品种的月季相当昂贵且难找,仅次于专供生命管理局的纯色月季。托了好几个人,我花了将近半年的薪水,才把它带回家。
我忍不住莞尔,想起当时母亲看见这株双色月季又心疼又高兴的模样。作为家里的独女,自然会想把得到的一切的爱同样回敬给施予爱的人。
我在等吴潍下班,只需要远远地看一眼母亲露出拥抱另一个自己的微笑,我就有理由处理掉吴潍,完成任务,再去看管理局非要把我请回来做什么。
要是真就把我请回来做“档案管理员”的文职,我转头就回下层睡觉去。
但我没有等到,一直等到我不知何时睡去又惊醒,没有听见有人停车回来,也没有见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