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第1页)
李玉民上半身并无明显伤口,李铁柱揭开盖在他下半身的油毡,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温蘅和竹芝都被熏得倒退一步。
李铁柱习以为常,将李玉民右腿抬起,只见大腿后方一个圆形伤口,深可见骨。抬腿的当儿,居然还有蛆虫掉出。
“噫——”竹芝被肥白的虫子吓得一蹦三尺高,闭眼缩头往温蘅身后躲。
李铁柱冷笑,“在鸟笼子里呆久了,没见过虫子吧?这种腌臜地,本来就不是你们这些人该来的,趁其他蛇虫鼠蚁没跑出来,赶紧走吧。”
温蘅看着他取水清洗伤口,似乎没有上药的打算,说道:“这样不行的。不将腐肉彻底刮取,再上药包扎,他的伤口永远都不会好。时日久了,生疮化脓,感染内里,恐怕危及性命。”
李铁柱抿唇道:“这里没有像样的大夫,我们也没有余钱买药。”
“我来吧。”
温蘅不顾他的目光,坐到李玉民身旁,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示意竹芝点支火来,又对李铁柱说道:“会有点疼,帮我压住他。”
李铁柱虽然犹疑,但眼下别无他法,只得依她行事。
他取了块干布,团成团,塞进李玉民口中,以防他吃痛咬舌。然后按住他的双手,轻声哄道:“玉民叔,您忍忍,很快就好。”
竹芝则帮忙按住另一条好腿。
温蘅将刀刃过了火,伸入伤口,沿着边缘,一点一点仔细将腐肉刮净,再将白脓也清理了,然后用药酒清洗伤口——竹芝回车上取干粮时留了个心眼,将药物一并取来了。
李玉民口中呜呜作响,额上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身体无法动弹,只能不住摇头挣扎,显然痛楚难当。
温蘅口中哄道“好了好了,快了快了”,手上动作不停。所幸伤口不大,三下五除二便处理干净了。
她在伤口处敷上厚厚的金疮药,环顾四周,并无可以做纱布的干净布料。
侧头想了想,索性将袖摆撕成条状,再将伤口层层包扎,还打了个漂亮的结。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般,十分熟稔利落。
李铁柱默默看完全程,忍不住问:“你怎么会这些?你不是公主吗?”
“我父亲长于行伍,常年带兵作战,受伤是家常便饭。他不愿示于人前,怕打击士气,所以寻常伤口都是我母亲帮忙处理的。我在旁看的多了,自然就会了。”她看着他的眼睛,“我确实久在樊笼,时务生疏,但我绝不是如耿礼文一般的蠹虫硕鼠。3岁时父亲便带我赴边疆巡军,让我体验民生艰苦,母亲也常教导我‘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他们的教诲,我不曾片刻忘怀。”
少女眼中似有火光闪烁,灼灼耀眼。
李铁柱别开脸,撇嘴道:“巧言令色,你们这些人,惯会说好听话的,我才不信。”
声音比之前低了几分。
李玉民又有动作,这回不像是痛的。
李铁柱取出他嘴里的布团,问道:“玉民叔,是不是想喝水?”
李玉民却不理他,只是看向温蘅,浑浊的眼睛里发出一点微光。
他努力调整舌头的位置,艰难地发出两个音节。
他在喊:“玉儿……”
“玉民叔,她不是……”
“爹,是我,我回来了。”
温蘅不顾李铁柱惊异的目光,握住李玉民向她伸出的手,温声道:“爹,你好厉害,刚刚一声都没哼。乖乖的,女儿喂你吃点东西好吗?”
李玉民紧紧攥住她的手,胡乱点着头,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哭起来,眼泪鼻涕沿着脸上的沟壑肆虐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