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慈(第2页)
阳光渐渐开始爬上沙丘,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靠了过来,从声音判断应该有四个人。她立刻屏住呼吸,腹部发力贴紧底盘。
“阿哲,你在这儿已经守了三年多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当年的事。”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家里那边的态度其实已经松了,上次族里开会,大伯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提了句‘家里小孩闹脾气,我们这些大人也要跟着闹吗’。”
“只要你肯低头认个错,说句想回去了,调令不出三天就能下来。”
那个叫阿哲的男人没有立刻接话,气氛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他略带沙哑的声音:“我知道家里是为了我好,可当年的事……如今我也依旧不信那个结果。”
“只要我回到首都,我一定不会放弃追查,我不能让我的兄弟们死的不清不楚。”
“好好好,宋云哲你好样的!时至今日你依旧还是执迷不悟,那你就守着这座矿山,守一辈子吧。”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怒其不争的愤怒。
宋云哲的声音依旧沉闷,“哥,这是我的责任。”
“别跟我说责任,”男人的吼声打断了他,紧接着后座传来拉开车门的“哐当”声,“你对家人的责任又在哪?我看你是油盐不进,你愿意在这呆着,那就待一辈子吧!”
引擎突然轰鸣起来,震得车底的贺玺浑身发麻。车身开始往前挪动,强劲的风从车底灌了进来,她紧紧的攥住车底的横梁,眼睛盯着一旁越来越近的大门。
车轮碾过门口的减速带时,车身震了一下,贺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岗亭机器人的摄像头闪了两下,屏幕上飞快的跳出牌照和驾驶人信息,每过两秒就传来“滴”的放行声。
随着车尾完全驶离矿场,贺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背后的冷汗却依旧还在往下渗。
成功了!
她逃出来了!
巨大的喜悦并没有冲昏贺玺的头脑,她依旧不敢有半分松懈。引擎的温度顺着金属底盘慢慢传了下来,像有细密的火炭在她的皮肤上不断地游走。扬起的细沙像锋利的细针,不断刮擦着她的身体,留下一道道红痕。她不敢去多看,更不能挪动姿势,腰间的绳子摩的她腰部隐隐作痛。
越野车已经驶离了矿场的监察范围,她现在需要等到车速放缓,然后跳车逃生。
十五分钟过去,车轮碾过地面的声响越来越急,车速不但没有减缓,反而像踩足了油门。贺玺胳膊上的力气正一点点泄掉,再耗下去,不等找到机会,她怕是要先脱力摔下去了。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巨大的惯性让她的身体猛地向前冲了出去,额头险些磕在一旁的零件上。
但她此时已经顾不上疼了,手指快速解开了缠在支架上的绳子,顺着车底的缝隙快速朝路边的一颗胡杨枯木翻滚过去。
翻滚的间隙,她的视线没有错开路面,本能的想要看清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方的地面上,一大滩漆黑的粘液像凝固的沥青般摊开,泛着油腻腻的暗光。粘液的正中央,竟“站”着一个已然畸变的人。
他浑身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瘤块,有的鼓得像拳头,有的已经破溃,黄绿色的脓液顺着皮肤往下淌,在漆黑的粘液上晕开恶心的浊痕。原本该是四肢的位置扭曲变形,赫然分化出了八只粗壮的肢足,表皮覆盖着湿润的黑褐色硬甲,远远看上去,整个人就像一个被强行拼接出来的怪物,惨状让人看见就觉得胃部翻涌。
他如复眼般凸起的眼球死死锁在越野车上,右侧一条粗壮的肢足猛地收缩,顶端的孔洞里喷出一道漆黑的粘液,带着腐臭的腥气直扑越野车。
眼看粘液就要溅在车头上,却突然停滞在了空中,像是撞上了一道无形的高墙,淅淅沥沥的滑落在地。
越野车后座的车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高近2米,身材健硕的男人走了下来,他的背影看起来格外挺拔。他站定在空气墙后,目光落在那已经几乎看不出人形的畸形种身上。
没有厌恶,只有一种淡淡的悲悯,像在看一件破碎却无法复原的瑰宝。
他轻轻抬起头,右手似乎在隔空抚摸畸形种的脸颊,声音平静却带着坚定的意味:
“我给予你仁慈。”
话音刚落,畸形物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身体瞬间像被无形的力量撕碎,“砰”地炸成一滩血肉。
还没等这些血□□开,又出现了一个无形的包裹,将他们稳稳的兜住、收拢,最终凝成一个圆润的,暗青色的球体,悬浮在空中。
男人从腰间皮质的挂袋里取出了一个仅针筒大小的半透明圆柱体,上面通体闪烁着淡淡的暗金色,边缘刻着细密的暗纹。他拇指轻轻一推顶端的卡扣,“咔哒”一声,盖子弹开,露出一个直径两厘米左右的圆孔。
空中的血球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化一缕细流,顺着开口钻进了圆柱体内。筒身表面的暗纹闪过一抹极淡的红光,随即恢复平静,仿佛刚才吞噬的血肉从未存在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