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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拉(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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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阳揉着脸颊嘟囔了一句,像是抱怨又像是担忧:“我们上哪儿去给你找混沌医生啊。”

质明听了他们这话,“噗嗤”一笑,缓缓说道:“与其担心我偏向虚无,不如担心一下我会不会倒向均衡?我认为死亡是生命的一个站台,每一个旅人都会从这里经过,与过去重逢,与未来告别。它不应当是虚无的,而是切实存在、并且温暖的。”

她讲完了这句话,见师徒二人面色缓和下来,才谈起了关于洞天的事情。

“我这洞天扩建到这种地步,对外开放是必然。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我要给自己找事做可太简单了。”她这么说着,指了指窗边小几上堆放的陈旧卷轴,“丹鼎司没有录入系统的旧年病历,我最近就是一直在看那些。”

说起这件事,质明的语调微微向下沉了沉,显得有些伤感:“如果找不到的话,说不得我就得自己去学医了。”

打开的窗正对着庭院中已发了绿芽的梅树和石桌,只见那梅树梢上停着一对毛茸茸的银喉山雀,正机灵地上下蹦跳着。质明话说了一半,见了那对灵敏的鸟儿,便从抽屉里摸出了些鸟食,招了招手,那两只山雀便飞了过来,站在她手指上啄食。

质明上下晃了晃手指,毛茸茸的雪团子便扑腾了几下翅膀。

岚叹了一口气:“从年前开始你便一直翻阅,如今也没找到吗?”

质明摇了摇头。

承阳问:“在找什么?”

质明手中的鸟食被吃光了,她便走到窗边,挥一挥手放飞了那一对山雀,兀自看着它们飞远。

末了,才道:“一种罕见的基因病,我不清楚它在银河中出现的频率,也不知道它是否在仙舟出现过,甚至无法确定在宇宙层面上,它是否如我所想,是一种病。

“在我的故土,我们称其为‘海德拉’,意为‘无解之毒’。患病的孩子往往在母腹中就不知原因地早产,先天不足,而后在成长过程中体质不断衰弱,直至药石罔顾,早早夭亡。

“你姐姐患的就是这种病,她没活过八岁。”

质明伸手,一张一张翻过那些陈旧泛黄的卷宗,被金纱遮盖的双目仔仔细细地阅读着上面的文字。

仙舟文字是表音文字的变体,虽然看着像她故土的古文,但实际上只是形似,它们早已不承担任何表达意义的作用。她初来乍到时看着亲切,仔细学习后才觉得陌生。

她翻完了最后一页,手掌轻轻地盖在上面:“这是最后一卷了,排除了许多相似案例,至少圆峤没有它的记载,可能丹鼎司最为发达的首舰罗浮会有希望,但现在谁也联系不到。

“所以我也不知道它有没有被治愈。如果治愈了当然好,没有的话,那就我去。”

她的神情认真,甚至透着些许执拗。

说来有些好笑,身为丰饶的命途行者,药师亲自擢升的令使,质明其实根本不会医术。

能够进行治愈,能够恢复他人伤势,能够制造种种奇观,靠的都是命途能力和力大砖飞的虚数能量。

但她如果真的去学医,应当是不会动用命途能力的。以她的位格,活化星球也只在一念之间,更何况治愈疾病,但如果一直这么做,这只能算是治愈,而不能算医疗。

或许她可以治愈她面前所有患病的人,但她的方法无法推而广之,那么在别的地方,照样会有人因为同一种疾病而陷入绝境。

——严重一点说,丰饶命途反而某种程度上阻碍了她的学习。

岚听完她这一席话,几乎是瞬间便想起了种种旧事。他想起那一方小小的坟茔,空荡荡得只放了一缕头发的墓穴,还有承阳九岁之前质明几乎可以算得上应激的状态。

还有她的泪水,她的叹息,她的……

在谈起关于那个夭折的孩子时,质明所有的游刃有余都消失了,只余下淡淡的疲惫。

只见她放下卷轴,伸手又摸了摸承阳的脸颊——她用手指接触人的动作很明显地透露出曾经目盲的事实,如今视力恢复正常许久也没能纠正——她欣慰地说着:“幸好你健康长大了。”

承阳一言不发地靠在母亲肩上,她早就长得高挑矫健,已经没办法整个缩进质明怀里,只好退而求其次。质明还是像往常一样摸着她的黑发,语调轻柔:“我不想再有孩子因为‘海德拉’而夭折了。”

即使那再也不会是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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