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第2页)
她一边想着,一边抓进时间补充军备,同时绞尽脑汁地思索着第二道警报会是什么。
扶疏天,丹鼎司。
一处暗室从内打开。
潮湿温热的血腥味跟着青阳一起飘了出来,缠着他简朴的丹鼎司制服衣角。
他削瘦的手腕上缠着一圈又一圈透明的丝线,泛着浸润血液之后微微的粉。面容普通的青年走出几步,转身,将那用于控制他的暗室轻轻合上了门。
青阳再次转身时,那些纺线又回到了他的躯体中,仿佛并没有人如同穿针引线一般,串联起室内的叛军,为他们纺织出死亡的图谱。陌生的力量掌控起来确实有些吃力,但青阳既然能用这些丝线缝合病人的伤口,那么做出与之相反的行为,也并不困难。
现在的丹鼎司很安静。
当然安静了。
可以信任的医士都已经被征召随军,有问题的同僚们也已经被集中控制起来,剩下的闲人多半察觉了什么风声,躲在自己家里不出来,现在还在扶疏天晃悠的,好像只有刚刚脱离了囚禁的青阳这么一个。
于是他静默地穿过丹鼎司重重的门,径自取来了应急的药物揣在身上。同时仗着值守者也不在,这人还从抽屉里翻出了不少平时舍不得用的珍贵药材,一股脑带走了。
也不知道这次事情过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青阳想,但这一切可能都同他没有关系了。
青阳没有回到华清天自己的家中,也没有贸然前往可能仍在战斗的封云驿和秉烛鬼市。
他像是怀着某种信念一样,独自来到了葳蕤行道。此处的宿卫因为他的形容狼狈而看了他一眼,却没有阻拦他,这位医士便这么畅通无阻地深入了圆峤如今的机关要地。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并不像丹鼎司一样安静,反倒是有些异样的嘈杂。
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们,如今像是畜牧洞天里的晴柔一样,一根绳子从头到尾捆着无数个,咒骂着、祈求着、哀嚎着被拖了进去。即使葳蕤行道的砖石地面很干净,这些在地上挣扎的人还是不免蹭上了灰尘或者泥土,这下子,倒是看着像曾经青阳义诊时在窝棚里看见的贫民。
不多,就那么一点点。
毕竟这群人从不缺吃穿,也不会为了干净的水源打得头破血流,更不会被饥饿折磨得奄奄一息。
那时候还年轻又天真的青阳偷偷留下了一些自己的口粮,晚上回丹鼎司后喜提师父百叶的一顿臭骂。
青阳站在原地看了那些人一会儿,其中或许有他的“雇主”,或许没有,但他不太在意这种事了。片刻之后,他抬脚,往室内走去,无视了有人蠕动着试图凑近他,请他求情的动静。
当年在师父的墓碑前被人威胁的时候,也不见有这些人肯施舍他一二,只有长桑君接受了他的诚投,给予了他保护自己的力量。
正想着当年旧事,青阳进了殿内,便见长桑君坐在最上首,一袭青色大袖深衣,发簪桑枝,眼前没有遮目的金纱,一双眸子异色巩膜也异色的眼睛朝他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美丽而诡异的眼睛,并非邪异,而是自己的一切都要被看穿的震慑,青阳只与她对视片刻,便迅速低下了头,平复自己因恐惧而狂跳的心脏。
质明也收回了眼神,她有些奇怪,直接问道:“青阳,你来作甚?”
青阳定了定神,后退半步,一揖到底,语气诚恳:“禀长桑君,在下已从丹鼎司脱困,此来是为请求随军出战,尽一份绵薄之力。”
质明的语气是一惯的温和,她思索片刻,便道:“……可。不过你如今衣冠不整,不如先去内室梳洗一番?军中星舰还有一段时间出发,你稍后可随他们一同登舰。”话说完,甚至让侍从为他指了路。
青阳也知道这并不是自己应该长久停留的场合,再次行礼,便离开此地。
绕过廊柱之后,他隐隐听见了长桑君温柔沙哑的嗓音,不是对他,而是对地上那一群未来的囚犯,她说:
“你们之前也听见了吧,再过不久,你们的同盟便要自天外而来,开心么?”
同盟两个字的咬字极重,一听便极尽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