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结伴(第1页)
若不是闪得快,青绿估计得被突然关上的大门碰一鼻子灰,气得她抬脚便去踢门,脚到门边却又收了回来,想了想,调头回到县衙后院自己的住处收拾行李。所幸这几年她随时都做上路的准备,并没费多大功夫。
她去向大娘子告辞,说大哥捎信,让她即刻随赶考的学子进京。恳请大娘子替她开一张进京关牒,理由是自己看起来年纪太小,去开恐遭拒绝。
大娘子也不强留,吩咐县令的随身小厮给青绿开了传送到后院,离月底还差十日,也让账房按满月给她结算了月钱。
青绿眼眶湿润,跪下给大娘子及闻讯赶来的伍婶各叩了一个头,满怀感激道:“待我有了着落,必捎信回来。”
大娘子和伍婶见多了丫鬟来去,并不表现出十分伤感。
大娘子叮嘱她路上要多加小心。
伍婶递给她一包番薯干:“带着路上吃。”
倒是那个五六岁的小小子伍弟,抱着青绿的大腿哭得声嘶力竭,比死了亲娘还惨,口口声声道:“我要随姐姐去京师。”不怪他伤心欲绝,打小他便是青绿的跟屁虫。
青绿在上京必经的县城北门守了一夜,翌日辰时,果然看见少年背着书囊手提长剑朝城门走来,她一言不发跟着他出了城门。
少年也不搭理她,只顾朝前疾走,她如狗皮膏药般跟着他,他行她便行,他宿她便宿。
少年行止坐卧十分有规律,每日辰时必然上路,也必然看见青绿候在门口。
青绿如影随形跟了少年三日,眼见渐渐离了人群稠密之处,再往前便是蛮荒之地。
或许是被她跟得烦了,翌日,青绿从辰时直等到巳时,也没看见少年,到客栈门房处打听,伙计说那少年卯时便已结账上路。
青绿只觉心底一凉,血液几乎凝结成霜,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出了客栈急急追赶,却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青绿呆呆驻足在人烟稀少的十字路口,睁着迷茫的双眸,何等地六神无主、彷徨无措。
临近午时,忽然看见少年从北向去路朝她走来,她满腹委屈地背转身,悄悄擦去了沁出眼角的眼泪。
仗剑青衫的少年淡淡地对她说了两个字:“走吧。”
刹那间,青绿小脸上的笑容比路边盛开的野菊花还要灿烂。
少年无可奈何地认可了青绿这块狗皮膏药,但他仍然惜字如金,一个字说得明白的,绝不说第二个字,更不去主动打听她的情况。
毕竟朝夕相处,总不能时时互称“喂”。一日,在青绿“喂喂”了几次后,他终于清冷着脸告诉青绿他叫阿哲,进京是为了考学,其余关于自己的一切再未透露过一星半点。
青绿投桃报李,告诉阿哲自己姓蓝,“蓝亭旭”三字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怕被蓝家人寻藤摸瓜找到她,便随口说家人唤自己小二。
阿哲开口道:“小二,往后你负责背书囊。”
她欣喜点头:“好呀。”
这是承认她的跟班身份了,不能白吃白喝,这个道理她懂。
青绿与阿哲相处久了,便发现他其实脸冷心热,无论三官五官都很正,且颇有人缘。
陌生女子每每见了他,少不得一脸花痴地跟上一段路,一边盯着他看一边红着脸抛话给他,诸如“公子贵姓”、“公子贵庚”、“公子进京赶考呢”此类,恨不得变身狐妖将他截留深山过二人世界。
青绿性子跳脱,见阿哲冷着脸不接话,便嘻笑道:“我家主人学问出色,待中榜之日必给姐姐捎个信儿。”
那些个女子便毫不吝啬地将怀里捂了许久的吃食,一股脑地倒入青绿斜挂在胸前的布囊,青瓜红薯白馒头黑芝麻饼应有尽有,还往阿哲的口袋硬塞进几个熟鸡蛋。
阿哲对青绿的无耻行径常常嗤之以鼻:“江湖小骗子。”
青绿一脸委屈:“阿哥,我也不想骗啊,但人穷志短,也就你这张脸还能骗些吃喝。”
阿哲所带盘缠本就仅够自己一人开销,凭空多了一个穷丫头青绿,便显得捉襟见肘,夜晚还得住客栈,一是怕出没的狼虫虎豹,二是夜黑风高拦路打劫的也多,诸般不能省,便只能委屈自己的肚子。
青绿常瞒着他顺手薅些路边的瓜果,最常薅到的便是黄瓜,阿哲知道了只能瞪眼,却也无奈她可。
青绿也曾打过村外散步觅食的鸡鸭的主意,因怕阿哲发怒而作罢。
但越是往后,不管如何省吃俭用,住客栈的钱也不能保证了,遇赶货的马帮或结伴的行人,便跟着扎堆露宿荒野,饿吃野果,渴饮山泉,运气好逮着野兔或山鸡也能开开荤。
阿哲给青绿做了一副弹弓,她为了能吃上肉肉也是拚了,每日练习,功夫肉眼可见地进步,虽说不上百步穿杨,但对付着射只小鸟或搂只野兔不成问题。
随着准头越来越好,青绿觉着自己也算有武艺傍身,路过荒郊野岭便没有那么胆战心惊了。
一日傍晚,青绿和阿哲来到越城岭脚下,翻过越城岭,可直插码头乘船北上,水陆并行比一路乘船要少了许多路程,自然也能省下许多盘缠。
二人向路边客栈掌柜打听线路,掌柜看着阿哲,劝道:“山上有大虫伤人,要翻山须得白日,且独自上山如果遇到大虫,你一人不是对手。”那语气,压根就没把青绿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