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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涌动(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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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谒者清越悠长的通禀声自殿后传来,瞬间压下了所有低语。

殿内众人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地起身离席,垂手恭立,目光恭敬地投向殿后那扇绘着百鸟朝凤的金丝楠木嵌玉屏风。

钟含章看到了那个年轻皇帝挺拔的身影。孟临衡褪去了白日朝会时沉重的玄冕,换上了一身轻便的绛紫色常服龙袍,腰间束着玉带,头戴一顶小巧精致的金冠。虽无旒珠遮挡,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度却丝毫不减。

他对上了钟含章的视线,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微微颔首示意。钟含章也微微报以一笑。

王太后在两名宫娥的搀扶下,极其缓慢地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月白色莲纹深衣,外罩一件薄如烟雾的淡青色云锦半臂,长发松松挽起,仅以一支羊脂白玉如意簪固定。

这身服饰虽不奢华,却最大限度地减轻了她的负担,也彻底暴露了她病体的孱弱。

她瘦得惊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脂粉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无力,只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昔日的温润平和。

她的每一步都迈得异常艰难,需要宫娥几乎承担她大半的重量,呼吸也带着一种压抑的、短促的轻喘。饶是如此,她的背脊依然尽力挺直着,下颌微抬,维持着那份深入骨髓的皇家气度。

钟含章怔怔地看了许久,却难以将这个枯萎的女人和记忆中那个鲜活的王淑君联系起来。

她的身后跟着成帝的皇后杨太后。杨太后身着一袭深青云锦翟衣,金凤步摇高绾于凌云髻上,身形挺立,自有一种天成的雍华与从容。她虽年长王太后一些,却显得年轻不少。

孟临衡行至殿中主位前,并未立刻落座,他停下脚步,极其自然地侧过身,伸出手臂,亲自虚扶在王太后身侧。待两位太后终于坐稳,他才转身,在紧邻着凤榻、略高一些的龙椅上端然落座。

这三个大周最尊贵的人终于安坐于主位之上,接受着满殿目光的聚焦时——殿内所有宗室、臣工、命妇,连同侍立的宫人内侍,齐刷刷地躬身,继而深深拜伏下去:

“陛下躬安——太后长乐——”山呼声浪排空而起。

孟临衡端坐于上,他抬手虚扶,声音清朗而温和:“众卿免礼,入席吧。今夜是家宴,不必过于拘礼,愿与诸卿同乐,共贺母后圣寿。”

永安宫正殿内,华灯流彩,暖香氤氲。

既是王太后寿宴,少不得臣工们得一一上前为太后祝寿。领头的自然是千里迢迢赶回来的雍王孟策纵。

钟含章颇有趣味地观察了一番雍王殿下与他两位母亲的相处。

雍王本是康帝与王太后之次子,也就是当今皇帝孟临衡的亲弟弟,但因康帝之兄,也就是成帝,一直无子,孟策纵在两岁时便被过继给了成帝和杨太后。所以杨太后是法理上孟策纵的母亲,也是杨太后一直在教养孟策纵,而王太后则成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叔母。

钟含章一想到孟策纵得叫自己的亲娘“叔母”,便觉尴尬得咂舌。

好在孟策纵并没有这份觉悟,只见他颇为坦然地朝两位太后和孟临衡一一见礼,并给王太后捧觞祝寿。

看着这个从小就不在身边的儿子挺拔的身影,王太后那苍白病弱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真正抵达眼底的、极其微弱的笑意。这笑意让她枯槁的面容瞬间柔和了许多。她甚至努力地抬起那只瘦骨嶙峋的手,对着孟策纵微微摆了摆,示意他靠近些。

孟策纵蹲下身,视线与斜倚着的王太后齐平。王太后慈爱地摸摸他的头发,又贪恋般地摸摸他的脸,轻声道:“策纵一路赶回来着实劳累了。我瞧着比去凉州前还高了一些。”

孟策纵的心情很复杂。说实话他与这个生母的感情并不深厚,毕竟这二十多年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但看到她的生命即将行至尽头,孟策纵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悲哀。

孟策纵落座入席后,钟衢便示意钟含章和他一同上前祝寿。祝寿毕,钟衢父女便欲退下。

王太后却突然发了话:“钟卿且等一等。”

钟衢和钟含章止住了脚步。

王太后极缓地说道:“我记得含章已年过碧玉,且未许人家?”

钟衢心中一惊,却也只好回答:“劳太后记挂,小女确尚未婚配。”

“钟卿你一心为公自然是好事,但也不能误了女儿的终身大事。”王太后淡淡一笑道,“舜华若在,定会怪罪你。我与舜华义结金兰,她的女儿相当于我的女儿,若不能看到含章有个好归宿,我也没脸下去见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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