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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个矮个儿中年男人来到客厅,操着粗嘎的嗓音,用蹩脚的普通话问:“你谁啊,来做什么?”
汤慈警惕地后退半步:“这是我家,你们是谁?”
男人见她背着书包,语气放缓:“这房子我们两个月前就买下了,约定今天搬过来,你要是这家人,咋会不知道呢?”
汤慈脸上血色褪得干净:“汤建伟卖给你们的?”
男人听到汤建伟的名字随即点头,从编织袋里拿出房产证和合同,放在鞋柜上:“你自己看么。”
房产证上的名字果然已经变更,购房合同上的日期正是两个月前。
也就是说,汤建伟和秦玲出发去江城时,已经将房子卖了出去。
汤慈闭上眼,按在柜沿上的手背用力到青筋毕现,她突然明白当时汤建伟和秦玲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他们把她当个不重要的包袱,直接扔了。
男人见她脸色苍白,孤零零站着,心下于心不忍,让妻子将她拉进室内:“外面冷,有什么事进来说。”
“谢谢。”汤慈环顾多了很多陌生事物的客厅,接过女人递给她的水,像个真正的客人一样道谢。
她只抿了一小口热水,就拿出手机给汤建伟拨去电话,前两通未打通,第三通响了十几秒才被接听。
“喂!喂!什么事?!”汤建伟那头人声嘈杂,因此他声调起得很高,像是在吼。
汤慈没能喊出那声“爸”,直言道:“你把房子卖了?”
“啊?……嗯……这个,”汤建伟清了清喉咙:“那家人今天搬过去了是吧?”
汤慈没说话。
“这事我跟你秦姨商量很久了,来江城后事一多就忘了告诉你了。”
察觉到气氛的凝滞,中年夫妻坐在对面的沙发,担忧地看着她。
汤慈喉咙哽着,放下最后的自尊,轻声问:“那我住哪?”
汤建伟还未回答,那头传来秦玲的叫喊:“老汤,刚刚护士说孩子哭了,你赶紧去看看。”
“来了来了。”
听筒内先是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汤建伟再开口时声音多了几分焦躁:“你姥姥家那么多亲戚,你自己不知道去联系联系?!”
“爸也是实在没办法,你亲姨刚生完孩子,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不卖房你弟弟吃什么喝什么?!”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汤建伟又缓声补充:“你要实在不想去亲戚家住,那就出去租个房子,反正你马上要去上大学了,也租不了几个月……”
有护士催促缴费,汤建伟低骂了几句,倏地挂断了电话。
汤慈早就料到这通电话的结局,但真的听到汤建伟绝情的话,心口还是紧紧地缩成一团。
男人和妻子对视一眼后,对她说:“姑娘,今天太晚了你东西也没收拾,要不就先住这儿,明天再想办法。”
窗外夜色浓重,汤慈别无他法,垂着酸涩的眼说:“麻烦您了。”
女人领着她进到次卧,地上放着一个敞开的编织袋,两个小学生模样的女孩坐在床上看一本图画书,听到声音抬头怯怯看过来。
汤慈看着女孩们天真怯懦的神情,有种贸然闯入她们世界的罪恶感。
女人上前叫两个女孩下床,低声和她们说了几句家乡话。大意是这个姐姐没地方去,让她们今晚跟自己睡云云。
两个女孩乖乖点头,一前一后跟着妈妈出了卧室。
稍大的孩子在经过汤慈时,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小团东西。
门阖上,汤慈摊开手,看到手心躺着块奶糖,包装纸被女孩攥得时间长了,皱巴巴缩着。
汤慈鼻尖酸了酸。
整个晚上,汤慈都睡得混沌,光怪陆离的梦一个接一个在脑海中上演。
画面一会儿是厨房,妈妈背对客厅蒸点心,扭头对着在客厅玩积木的她笑着说记得把牛奶喝了;
一会儿又变成了教师,课桌上堆满了写完的习题集,老许抱着卷子进教室,扬声表扬她前途一片光明;
最后变成了黑黢黢的卧室,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亮起,盛毓给她发来了一条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