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哭嫁礼(第1页)
天启十年,汴京城内。
时值三月,春寒尚未褪尽,河面还残着碎冰。
拘了一整个冬天的姑娘们,待看到护城河堤上的一抹绿意,各个欢天喜地地褪去厚重冬袄,换上鲜艳的绸子裙儿。
唯独忠义伯府的三姑娘陆昭华,是个例外。
新裁的妆花缎裙子搭在屏风上,她看都不看,只倚在窗边,望着远处的碧瓦檐儿,凝眉出神。
姑娘心情不好,灼院的丫头婆子们便也静下来,做事时手脚放得极轻。
大丫鬟玉儿端着一碟梅花糕,推开屋门,冲着窗前透着几分哀愁的倩影,轻声唤道。
“姑娘,明日便是大姑娘出阁的喜日子,夫人千叮万嘱,阖府上下须得欢欢喜喜、讨个吉利。您可要打起精神来,别叫人拿住话头。”
陆昭华轻叹了一口,十岁的嫩脸上透着些许老成:“玉儿,你也觉得这是一桩喜事?”
玉儿脸色微变,笑得极其不自然,显然是心知,这实在算不上一门好亲事。
她正踌躇着不知如何回答,陆昭华却摆了摆手:“可是正院叫我们过去了?”
玉儿一边点头,一边将屏风上的桃红色妆花缎裙子取下来:“姑娘快换上喜庆衣裳,可不能迟了。”
陆昭华任由玉儿一顿收拾,将裙边儿都理顺了,因担心外边冷,又从柜子里取出件浅蓝底色,桃红罗镶花边的短款褙子套在外头。
玉儿盯着看了又看,颇为满意。这才将陆昭华抱到小墩儿上,又往双环髻两边各插了一朵粉色琉璃缠丝珠花。
去往正院的路上,玉儿还在反复地嘱咐着:“姑娘待会儿进了院子,可要记着笑。”
陆昭华早已习惯了玉儿这个样,将她当成个小孩儿伺候。
可她其实是带着前世记忆,从现代胎穿而来的。不用玉儿交代,她也是懂得很多所谓“规矩”的。
主仆二人很快就进了主院,在院子里就听着屋里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陆昭华挤出个喜庆的笑,这才掀开帘子走进去。看到跪在正中软垫上,穿着大红色小簇花锦袍的身影,她快步过去陪着蹲下,
“恭喜大姐姐,贺喜大姐姐。”
明日就是大姐姐陆月华出阁的喜日子,按着规矩今日夜里要在母亲跟前哭嫁。母亲早就交代好了,她和五妹妹是要一起陪着哭的。
瞧着五妹妹还没来,她也不计划等,只拉过大姐姐的手,笑得越发灿烂,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陆昭华的话音刚落,满屋子都是女子夸张的惊呼和夸赞声。
“瞧瞧,不愧是伯府的姑娘,各个都是好的。大姐儿就是出了名的蕙质兰心。我看这三姐儿小小年纪,也是锦心绣口,秀外慧中。”
“可不是吗?伯夫人教养这些姑娘是下了大心血的。汴京城里谁人不夸赞她有母仪之德?”
被捧在正中央的伯夫人孙氏,腰背挺直地端坐在花梨木圈椅上,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外边套着梅花纹短绒长袍,朝天髻向上盘绕了很高,形似山峰,单侧插着一支纯金镂空喜上眉梢步摇,垂下来几颗珠圆玉润的南珠,贵不可言。
她捏着帕子摆了摆手:“不过是日夜小心,勉强守着妇职。哪说得上母仪之德,都是谬赞。”
话虽这般说,但眉眼间的喜悦却是藏也藏不住。
众人又是一阵恭维,孙氏这才笑着勉强接下这些夸赞。
一旁的陆昭华不动声色地看着,心中发笑。
那句诗词是母亲孙氏叫玉儿提前交代给她背了好几天的,千叮万嘱切不能出了错。这会儿子又这样云淡风轻,好似是陆昭华自己将这诗词说出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