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村庄暴雪夜四(第2页)
白天,她就把那把椅子搬到门口,让外面雪原折射的光照射到那处灰烬上。
好像是灰烬深处的一盏灯,在那个时刻,让她对思念之人的归来,升腾起一点残存的希望。
连绵不断的雪堵住了房门,安静拿来铁锹,一点点吃力地把它们铲走。
她隐隐约约听到咯吱的踩雪声,是隔壁的邻居领营养液回来了。
妈妈离开后,安静就很少和村里人正面交流。
每一个看到她的每一声叹息,都在清楚的告诉她: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侧身躲在两栋房屋之间的角落里,她听到了一个不知算不算好消息的消息。
今年要有一批游客来到这里,需要管理房屋分配中心的村长去迎接。
那是个时常在她噩梦里出现的断眉男人,在她那些给自己编织的关于温暖的虚假幻觉里,撕开裂缝,一遍遍用僵硬的语调、本该如此的规则把她从梦里掏出来,重复着她和妈妈在冬天注定消亡的宿命。
她从噩梦中再次惊醒,睁开眼睛,冷汗从额角渗出。
窗外的雪更大了。
她攥紧房屋绑定的石头,推开了房屋分配中心的门。
村长僵硬地转过身,断掉的眉毛向她一横。
她闭上眼睛,裹紧兜帽,吸了一口气。
石头狠狠被朝着村长的方向一掷。
她听到村长的闷哼声,听到石头落地的骨碌声,听到骰子落地的声音。
赶在村庄反应过来前,她将那个决定她们一家命运的骰子捡起来。
“安静不要!”
不远处传来一声嘶吼,好像这是那个自从被人赠予骰子后就变了个人、时常对她露出一个僵硬笑脸的男人,此生最绝望的时刻。
她张了张嘴,想喊出那个自从出生以来,就被她牢牢挂在嘴边的称谓。
她失去了意识。
原来……连最亲近的人的名字,也会和人一样,一点点生锈吗?
再次醒来,她站在一个落满雪的村牌旁边,脑海里模糊地记得,自己要代替什么人接客人,要接四名游客,两男两女,领他们回村。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尝试踏过那片雪原。
可不知何时,她的双脚深深陷进了泥里,像某种固定执行的程序,像那次分房子时的跳房子游戏。
妈妈。她轻轻呢喃。
你在外面好好的。
我和爸爸,好像还是逃不掉了。
她沉默地站在村口,机械地擦着那块牌子,像擦拭走母亲椅子上最后一点灰烬。
“滴滴。”远处传来一声轻响,像什么电子设备的启动音。
她僵硬地抬起头,被口袋里那个蠕动着咬开布料、像是试图吃掉她的东西操控着,机械地向着什么人挥手。
不远处,一个高挑的、马尾高高扎起的女人,拎着一个大大的摄像机走过来。
她的身上,穿着妈妈会穿的厚厚羽绒服。
“快!快进屋!”
安静接住石头的一瞬间,飘洒着的风雪仿佛在一瞬间被触怒,站在最外围的安静首当其冲,被积雪扑了满头。
安夏三人把门用身体死死堵住,冲还在外面的骊执大喊。
“妈,妈妈。”
安静看向积雪掀起的方向,看向开始消失不见的通往村外的小路,唇齿间的那个称呼骤然间变得滚烫,点燃躯体剩余的温度。
“叮当。”
某个藏在她口袋里的东西像是被这个称呼烫到,被迫松开咬住布料的嘴,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