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页)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苍白得像一尊玉雕,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足以焚毁整个世界的烈焰。她一步一步,踏过冰冷的血污,走向萧若棠,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鹤顶红……好一个‘鹤顶红’……”元灯欢的声音低哑,却清晰地传入萧若棠耳中,如同地狱的丧钟,“萧若棠,你很好。”
萧若棠被那眼神和话语中的刻骨恨意逼得几乎窒息,她慌乱地想要后退,却撞翻了身?后的屏风。
她颤抖着,语无伦次地辩解:“不……不是我!是那个宫女?!是她!是她拿错了!是那个宫女?!是宫女?给我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毒药!我本意只是想……”
“你想什么?”元灯欢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你想毁人清白?你想强嫁裴轩?你嫉妒成狂,心如蛇蝎!无论你想做什么,现?在……”她俯下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刃剜着萧若棠的脸,一字一句,带着血腥的诅咒,“你都杀死了我的乐之!用?这世上最肮脏、最卑劣的手段!”
“啊——!”萧若棠的精神彻底崩溃,她尖叫着,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精心梳理的发髻,发疯般地撕扯,珠钗玉簪纷纷崩落,发出清脆又刺耳的碎裂声。
这一世在大?成她精心维持自己的公主尊严、步步为营的算计,在裴乐之冰冷的尸体和元灯欢刻骨的仇恨面?前,被彻底碾成了齑粉。
完了一切都完了,这次不是回不回得去南越的问题了,现?在她连全身?而?退都成了奢望。
元灯欢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摊令人作呕的秽物。
她转过身?,重新跪倒在裴乐之身?边,小心翼翼地将那具已经冰冷的、再也不会对她笑、对她撒娇的小小身?体,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她的脸颊贴着裴美?人冰冷灰败的脸颊,没?有眼泪,只有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的颤抖。那双曾令六宫失色的美?眸,此刻空洞地望着轩外?沉沉的夜幕,里面?翻涌的,是足以冻结灵魂的恨意和一片死寂的荒芜。
她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抚摸着裴美?人腰间那个沾了点点暗血的并蒂莲香囊,仿佛那是她与这冰冷世界唯一的、最后的联系。
轩内死寂一片,只有萧若棠崩溃的呜咽和元灯欢压抑在喉咙深处、如同受伤孤兽般的悲鸣在回荡。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死亡的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烛火在穿堂风中疯狂摇曳,将地上那滩暗红的血和茜素红宫裙上的血污映照得更加刺眼,也将元灯欢跪在血泊中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墙壁上,像一尊凝固的、泣血的凤凰图腾。
老御医颤巍巍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无尽的惊惶:“娘娘……这毒……这毒性极烈,发作迅猛……裴美?人她……她所饮之酒,恐怕……恐怕原本是……是给……”他的目光惊恐地扫过案上那只沾满黑血的青玉杯,又扫过面?无人色的裴轩,最后落在瘫软如泥的萧若棠身?上,话却再也不敢说下去。
裴轩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盯住萧若棠:“原本是给我的?!”他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悲痛,“华若公主!你……你竟想对我……”
萧若棠被裴轩的目光刺得一个激灵,残存的理智让她知道此刻绝不能认!
她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向瘫在地上抖成一团的素娥,尖声哭叫:“是她!都是这个贱婢!是她拿错了东西!是她想害本宫!本宫什么都不知道!本宫只是……只是准备了点助兴的凉药……是宫女?!是这个要害我!是她给了我那包毒药冒充的!是她!”她语无伦次,将所有罪名疯狂地推卸出去,涕泪横流,状若疯妇。
宫女?面?如死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元灯欢抱着裴乐之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再次看向萧若棠。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恨,而?是淬了冰的、带着一丝疯狂笑意的、看透一切的了然?。
“凉药?毒药?宫女??”元灯欢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萧若棠的哭嚎戛然?而?止,“萧若棠,你以为,把脏水泼出去,就能洗掉你手上的血吗?”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只染血的玉杯,扫过宫女?,最后定格在萧若棠因为疯狂撕扯而?散落一地的毒药上——那些用?来伪装的“毒药”的来源。
“裴乐之流的血,”元灯欢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裴美?人冰冷灰败的额头,声音低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蕴含着让所有人不寒而?栗的杀机,“每一滴,都要用?命来偿。”
她抬起头,那双空洞又燃烧的眼睛,越过崩溃的萧若棠,望向漱玉轩外?沉沉的宫阙深处,仿佛穿透了重重殿宇,锁定了某个更加幽暗的存在。
“无论是谁……”她轻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传来的审判,“一个,都跑不了。”
元灯欢已经完全将前世的仇怨全部?发泄出来了,否则她绝对演不了这么好。
轩内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甚。
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萧若棠压抑的、绝望的抽泣。元灯欢抱着裴乐之,如同抱着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永远失去的珍宝,跪在冰冷的地砖和粘稠的血泊里,一动不动。
茜素红的宫装浸透了暗红的血,在摇曳的烛光下,红得惊心动魄,红得如同焚尽一切的地狱业火。而?她的眼神,比那血色更冷,比那夜色更沉。
紫宸殿深处,龙涎香沉郁的气息也压不住那股从骨缝里渗出的血腥气。
元灯欢已经枯坐了一日,不食不眠,像一尊被抽干了魂魄的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