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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野听着恭维,心绪复杂,不知该以何种表情同徐恒四目相对——是窃喜?暗中挪揄?还是装模作样?亦或板起脸,情敌相见没有好脸色?
他没想到,也难控制表情,索性一直低头。
好在东家唤了声毕公子,徐恒转过头去,留后脑勺给荆野,荆野暂时喘口气。
徐恒画那几笔时,东家就觉不输当世大家,起招募心,却又因徐恒举手投足气度不凡,生了迟疑——眼前人应当是入仕的世家子,恐怕瞧不上玲珑阁三瓜两枣,一点薪金。
东家纠结半晌,终究是慕才和做强玲珑阁占据上风——试一试吧,不试怎么知道不行?
东家于是猫着腰,恭恭敬敬询问徐恒是否愿意在阁中做个记名匠师,不用每日点卯,只要能帮着设计,就按月支付薪酬。
徐恒婉拒。
东家没再坚持,努力过,失败了,没有遗憾。
徐恒和东家身后,荆野渐渐镇定下来,他缓慢盖上盛耳坠的木盒,揣入怀中,动作很轻,没发出半点声音。
而后就静静听着,等东家和徐恒说完,方才轻唤:“毕公子。”
徐恒冉冉转回身,笑看向荆野,荆野不动声色拱手:“某得回去守夜,若没有别的事,就先告辞了。”
徐恒笑若春风:“为了百姓乐业,将军辛苦。”
荆野知道此刻应该吹捧皇帝,说些诸如“不敢当不敢当,没有毕公子才没有这太平盛世”之类的话,但是真的讲不出口。他头一埋腰一弯,算作揖,接着双手提起买的炸丸,快步离去。
他怕徐恒派人跟踪,瞧出端倪,出城后先回京郊大营,途经浮游山时不做停歇,连左右都不曾张望。
待离得营地近了,确定无人尾随,才找了一处野地拴马,再自个靠两脚杀回浮游山。
佳节三日,百姓都去游园看灯,山间愈发难觅人,繁茂的树荫再一遮蔽,显得整座山都死寂漆黑。
荆野独行在蜿蜒山路上,脚下一顿——前方……有人?
能隐隐辨出两个人的气息吐纳,当中一位颇有些紊乱。
该不会是对野鸳鸯吧?也不对,另外一人呼吸挺正常的。
俩呼吸来源于右侧,荆野警觉隐入左侧树丛。
要顾及两手提的炸丸,这拨枝分荆的路比往常更难穿行,隔得还有一段距离,他透过树枝缝隙瞧见一辆静静停在路边的马车。
又是那对行商的主仆!
第三回了!
他们看来是做短途生意的,估计就是京城京畿两头跑。荆野眼睛看,耳朵听,车夫倚门小憩,乱了呼吸的是车厢里瞧不见的那位商客。
荆野估摸,这商客很有可能是个鳏夫,亦或者没成过家,自己以前就是这种光棍,平时还好,逢年过节旁人团圆,成双成对,两相对比,触景生情,那凄凉滋味就涌上心头。
荆野从前最怕过节。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和心爱的女人一起过节,他有地方可去,再也不孤单!
他喜欢过节!
荆野从丛中出来时,竟似毛头小伙,美滋滋跳了一下。
照例从后山翻下后院,人未下去,眼睛先往下眺,王玉英房子竟然熄了灯,漆黑一片。
睡了吗?他揣测,不免失落。
睡没睡都还是下去一趟吧,丸子还得给她呢。
荆野不愿见到王玉英入睡,却又怕吵醒她,落地凑近时放轻手脚。
他无声推了下门板,里头反锁了,进不去。
为了防止自己发出声音,荆野极慢转身,虽然帘子搭着,但荆野还是准备挪到窗边,看看有没有缝隙能窥见屋内。
吱呀——门突然打开。
荆野回身,一脸惊喜:“我还以为你睡了!”
王玉英白他一眼:“是睡了,但是被你吵醒了。”
“对不起……”荆野望着王玉英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