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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恭维,心里却思忖剩下的丸子明日怎么吃?是重过一遍油,还是和菜一块炖了?
“元嘉二年,我在南安剿水寇,站甲板上,一待敌船靠近就出手……”
“嗯,厉害。”王玉英附和,其实一句没认真听,她虽然天天练剑,但三、四日没过心法了,在心里默默温习。
荆野不知王玉英敷衍,已经被她两句轻飘飘的夸赞吹到天上去,脚下都是软的,像在九霄踩云。
今夜,他在王玉英这待得格外长,直到鸡鸣才依依不舍离去。
王玉英故意吓他:“天都亮了,当心被人瞧见!”
荆野一愣,随后垂眼:“你不是不怕被瞧见么……”
“不怕啊。”她轻轻回应。
荆野的羽睫下成片阴影,半晌,喉头滑动:“你放心,我会小心,不让任何人知晓。”
王玉英不置可否。
荆野下了山。
王玉英本来打算睡回笼觉,可没一会天空下起小雨,麻麻点点,荆野晚上洗的床单褥子仍晾在外头,王玉英不得不爬起,把它们都收回来。
这么一折腾,困意没了,清醒得很。
她干脆收拾起屋子,烹面片汤配昨晚剩下的丸子,和、擀、揪,等一碗暖呼呼、香喷喷面片端上桌,外面的雨已下得泼天。
院中逐渐积水。
这么大雨,王玉英有点不想下山给荆野买礼物了。
如果收礼的是如今的她,别人嫌雨大不想折腾,她会装傻,不提揭过,没有礼物也不觉难过。但荆野不一样,他是榆木脑袋,一根筋,晚上定要找她讨。
王玉英吃完刷碗,等了会雨仍不见小,她叹口气,换了双油靴,撑伞出门。
麻雀已全躲来檐下,小院里的积水没过脚踝,外头也没好到哪去,她走的后门,径直上山再绕下去,不经过道观诸殿。一路拾级,虽然地势变高,水却始终从上往下淌,树摇叶晃。
比她预料得更难行,当中有一段下山路完全积成水洼,没有石子垫脚,王玉英不得不纵起轻功,但蜻蜓点水那一下,洼中的黄泥仍不慎飞溅,啪地一大块打在她道袍背后。
王玉英失了耐性,改变原先仔细挑选的计划,下山瞅见第一家铺子,没瞥匾额就钻进去——管它卖什么,荆野的礼物就这家买了!
收伞环视,才发现是家杂货铺,米酒茶饼、香烛胭脂,什么都卖,上到猎户打下的老虎皮毯,下到护膝……对了,护膝!
杂货铺里卖两种护膝,皆是油栗褐,内里夹棉,一种绣卷草纹,另一种云雷纹。
相较之下,王玉英觉着云雷纹更英气,遂买一对云雷纹护膝。她没带兜子,直接捏在手上。
回观路上雨仍不见小,雾气茫茫,离得很近了她才瞧见迎面走来的玉清观观主和跟班扶一。
避无可避,扶一倏地后缩,仿若老鼠躲猫。观主先回首瞥扶一,而后绷起脸,向王玉英行了个礼。
王玉英没理会,绕过观主回玉清观去。不一会就听见后头传来嘀咕声,似蚊嗡嗡,她没回头。
斜风密雨,青苔幽翠。
*
说回皇帝这厢,于明哲自觉没荆野那么傻,出了玲珑阁仍继续陪同皇帝漫步,走到朱雀大街尽头再折返,一整个来回。
人来人往,徐恒远远眺见王记炸丸,遥指,满面笑意:“荆将军说那家炸丸好吃,我们也去买些尝尝,看是不是真如荆将军所言。”
于明哲心里蹊跷:刚刚在玲珑阁,皇帝说自己也喜欢王记,颇为熟稔,这会却跟没吃过似的。
他不揭穿,和于氏异口同声附和:“好啊,方才荆统领说时我们也馋呢!”
徐恒以为不谋而合,喜滋滋走向王记炸丸,在人潮中穿梭,步子越走越快。进了王记炸铺,却见伙计们扫地的扫地,涮锅的涮锅,徐恒心里一慌,僵在原地。
伙计们听见响动,抬头看向徐恒:“今日卖完啦,客官要买明日早点来!”
徐恒仍处愣怔,人声鼎沸,车马如龙,通宵达旦,怎么单就王记打了烊呢?
他终究没吃到炸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