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3页)
待斩下最后一人,卫琢一脚踢开头颅,提着长剑,步入庙宇,身后是一地零落的残肢断臂。鞋靴踏过混着雨水的血泊,发出令人不适的粘稠声响,袍角亦往下滴着水。
滴答,滴答。
卫琢扫了一眼殿内狼狈的群臣,身上浓重的血腥味甚至压过了雨气。
他缓缓在父皇面前蹲下,幽黑的眸子落在他脸上。
静静看了一会儿,卫琢才抬头,向御史大夫微微一笑。
“大人今日受累了。父皇……交给我吧。”
二人离得尚不算近,御史大夫却清晰闻见了剑上浓郁的腥臭,身子莫名一抖,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破庙之中,所有人皆白着脸,屏息不语,犹如死了般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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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反叛声势浩大,几近动摇国本。暴雨初歇,邻近的官员与四散的兵卫陆续集结于官驿,才勉强控制住局势。
一番淋雨颠簸与惊吓忧惧,让老皇帝的病症急剧恶化。御医层施针救醒过两回,然而皇帝却骤然失声,无论如何挣扎,也吐不出只言片语。言语既已不清,理政自然无从谈起。
卫琢日夜侍疾在侧,以彻查刺杀为由,理所当然地暂且暂掌大权。他不动声色,清理并更换了御前卫戍。至于贺昭仪和卫璟,他并未越庖代俎作出处置,反耗费颇多心思安抚惊魂未定的朝臣宫人,且赦免了部分从犯,以迅速平息恐慌。
卫琢本就声望高,文治武功朝中有目共睹,且素性温和,行事犹如春风化雨。而后,以韩氏为首的朝臣适时提出陛下病重,当立储以安天下,朝堂上下也逐渐形成共识,默认了卫琢作为新储君的地位。
御驾于情于理,都不可再滞留于外,不日便要启程回长安。
而官驿内政务堆积如山,直到入夜仍是灯火通明。是以,当卫琢提起要亲自去青蓬观接卫怜时,韩叙胸中那把无名火又烧了起来。
二人间的龃龉还没消,他深吸一口气,提醒卫琢:“八公主至今行踪不明,须得加紧搜寻。”
萧仰也在屋子里,察觉卫琢目光似乎若有若无扫向自己,而后听他说道:“着人继续找便是。我连夜赶去,很快便回来。”
韩叙将手中卷轴重重一合:“七公主未必肯随殿下回宫。”
萧仰被关了太久,说是从深山老林里才放出来也不为过,对卫怜的印象还停留在卫姹说的外室上。闻言不禁疑惑:“七公主不是早与陆家郎君定亲了么?还没完婚?”
这两人说话没一个中听的,卫琢原本心情畅快,此刻却面无表情道:“不会说话就别说。”
语罢他也懒得应付了,径直回了住处,特地换了身崭新的白袍,又于镜前自照片刻,总觉着身上还带着股淡淡血气,便唤宫人取来香,细细熏过衣袍。
当天夜里,卫琢寻了些缘由,领着人策马往琼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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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蓬观地处城郊,山上较琼州显然更冷些,幸而暂时还未落雪,否则卫怜身子娇弱,未必能承受得住。
卫琢到了观外,安插在此的暗卫悄然现身。虽说这些时日也有书信往来,仍是当面详述了许多卫怜在观中的日常琐碎。
听得妹妹学会了打火,天冷冻伤了手指,费神为狸狸那畜生做了新窝,又因穿得太厚实,摔了一跤也不无甚大碍,立时就爬了起来……
卫琢微侧脸庞,听得极其专注,双眉时而舒展,时而微蹙。
距她越近,周身就如被暖阳细细熨过一遭,由里到外地妥帖了下来。
日夜不歇地周旋拼杀,在血水里反复滚打,卫琢也愈发想她想得心切。
想她细柔乌亮的发丝,含笑弯起的眉梢,及浸过水般的软糯话语。
她在眸中收束了整整一季的春色。
而他……想要收束她。
薛笺在观前遇上卫琢的时候,十分惊讶,纠结着是否要行礼。然而他只着寻常便袍,神色温和,问过路便自行去寻卫怜,并不曾多看她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