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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失重的眩晕猛地攫住了崔韫枝,心骤然悬空。就在这刹那,她身体本能地后倾,更紧地倚入他坚实的怀抱。
耳边风声厉啸,马鬃狂舞着抽打少女的手臂,带来阵阵麻痒的刺痛。待那阵令人心悸的悬空感终于消失,马儿稳稳落回坚实的大地,发出沉闷的“噗”声,四蹄溅起大片饱含水汽的泥土与草屑。
他们已冲过一道宽而浅的溪流,停在对岸。
马儿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气,健硕的脖颈上汗水淋漓,在朝阳下闪烁着油亮的光泽。
少女惊魂未定,急促地喘息着,这才惊觉自己竟一直屏着呼吸。环在腰间的、男人的手臂如同烙铁般滚烫,力量感透过层层衣料清晰传来。
崔韫枝下意识地动了动,试图稍微拉开一点距离,脸颊却无端地灼烧起来。
方才疾驰中牢牢紧握的双手,此刻竟不知该如何安放,只能虚虚地搭在鞍前。
沈照山一路驱驰着行雪向上,奔到了不远处雪山的半腰处。
站在高处,一切便辽阔了起来。
少女缓缓抬起头,远方的玉龙雪山静穆如初,披着亘古不变的银辉,无言地俯瞰这片辽阔。
风依旧掠过耳畔,却不再是先前那令人窒息的咆哮,它变得舒缓而清晰,卷来青草被踏碎后汁液淋漓的辛香,卷来牛羊身上温热的气息,卷来泥土深处湿润的腥甜……它们混合着沈照山披风上阳光与汗水交织的味道,充盈着每一次呼吸。
一种前所未有的松弛感,如同解冻的春水,悄然浸润了四肢百骸。崔韫枝微微吸了口气,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紧攥男人衣袍的手指。指尖残留的粗粝触感,仿佛还带着他腰腹间奔涌不息的热力与脉动。
少女方一松开,手指便被男人攥了回去,他握着崔韫枝微微颤抖的手,向远处辽阔的天地放了一声高昂的调子。
马上,就有昆戈的族人附和着,就像是掉入沸锅中一般,昆戈醒了过来。
崔韫枝感受着自己被紧握的手,也感受着来自男人的温度,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心上却
满满的,好似被迎面而来的、清爽的风一齐填满了一般。
分明在离开王帐之前,二人还做过更亲近的事儿,譬如亲吻,譬如……
可这一刻,崔韫枝无端觉得,沈照山好像放下了点儿什么东西,变得快乐了起来。
为什么呢?
她的手还被这人紧紧握着,心跟着一齐有节奏地跳动。
崔韫枝是个藏不住话的,何况她现下什么都不记得了,胆子大了不少,于是想到什么,便问什么。
“沈照山,你怎么突然很高兴?”
她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在流动的风声和叮咚的泉水声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可沈照山还是每个字都听清楚了。
男人忽然低头,握着少女的那只手微微松开,静静看着少女有些疑惑在内里的眼睛。
他笑了一下,指尖擦过少女小臂内侧的软肉,转而一把握住,将人扯到了自己怀中。
“你猜?”
崔韫枝被他散落的发丝弄得有些痒痒,还得了这么一句半敷衍半搪塞的话,气得踩了他一脚。
沈照山也不生气,反而把人抱了起来。
乍然失重,崔韫枝吓了一跳,正要说这人,却听得沈照山忽然开口:“抬头。”
抬头?
崔韫枝下意识跟着他的话抬头,发顶被葱郁的绿叶丝丝擦过,发现原来他们正站在一棵结了果子的树下。
这树的枝干很是特殊,盘环复杂,却又极高,几乎是一层叠一层。但油泼似的绿叶间,丛丛簇簇结满了红彤彤的小果子,亮晶晶的,露水还挂在上面。
崔韫枝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但她还是微微低下头,没开口,眼睛却藏着话。
“能吃的,你摘吧。”
得了肯定的答复,崔韫枝高兴极了,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避开枝条上那些尖锐的利刺,终于触碰到了一簇最为丰盈的红果。
指尖用力,轻轻一捻,那细小的果蒂便顺从地脱离。一把玛瑙般的小红果,就这样滚落进少女的掌心,沉甸甸、凉沁沁的,带着它特有的、清冽又微酸的气息,瞬间盈满了鼻端。
“看!”崔韫枝忍不住向下喊道,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雀跃,将手心里那捧殷红朝男人头顶的方向倾了倾。几颗浑圆的小果子滚落下去,砸在沈照山浓密的发顶和宽厚的肩线上,留下几点不易察觉的、湿润的深红印记。
沈照山将崔韫枝放下来,把滚落在地上的那几个果子捡起,又把少女手中那沉甸甸的一簇果子拿到手中,拉着少女坐到了溪流边的巨石上。
他将那果子探进溪流里冲了冲,一个、两个……洗好以后随手一抛,便抛进了崔韫枝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