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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尚勾了下唇,边遛着马上前一段,边道:“听闻你此行路途遥远,我作为同僚自然是不舍你走得太孤单冷清的,便也就来送送你。”
“不过下趟江南而已,也没有很远。”
“出了京便是远路。”
风声呼呼,树叶轻摇,斑驳的阳光照在地上,马匹上,以及人的半张脸上。
风过之后,一阵静谧停在人群之间。
“那便是远路吧。”周景知笑了笑,并未在那话上与他多纠缠,“怎么?是苏大人许久未出过远门,
现下一听闻我要下江南,便想让我给你在江南的朋友带信去?”
苏尚的神情终于在此时有了变化,他蹙眉道:“我在江南有什么朋友?”
周景知歪了歪头,无辜道:“这话,苏大人不应该问自己么?你在江南有哪些朋友我焉能得知,或者说你们苏家在江南有哪些朋友我焉能得知?”
说着,他又笑:“不过,我虽不知晓苏大人到底与哪些人交好,但好在江南世家所居之处都离得近,这次又都被押到了一处,苏大人若想给多个人传信,这次倒是最为方便的时候。”
江南世家变天,那些原本依附苏望的旧势力全部被上官栩拉拢的新势力寻到错处,其中更是有不少触犯到了律法的,被官府控制了起来。
苏尚自然知道眼前之人说的是何事。
而他一如既往道:“那些事与我无关,我从不参与。”
周景知点点头,一脸半信半疑模样:“那我就将这些话转达给那些人。”
苏尚握紧了缰绳,然而只一瞬,他便又带起笑:“好啊,徐大人可一定要替我将这话带去。”
凝眸静了瞬,周景知颔首:“一定。”又呼吸一口气,道,“苏大人今日来说是要送我,如今话也聊了,也算送过了罢?可否让个路?”
苏尚三人停在路中间,两两之间距离也拉得够宽,就完全将前路挡下。
苏尚轻笑道:“徐大人莫急,我今日来送你非是为了与你叙刚才那些闲话,我是真有话要与你说。”
“哦?”
“我替你不值。”
周景知敛了神色,而苏尚仍在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如今做的一切事情都没有任何意义,就算你帮她达成了她的目的,她也不会感激你,你从她身上得不到任何东西。”
周景知翘首,脸上侧了侧,苏尚便以为他不知那话中之意:“她做这一切的目的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苏尚伸出食指用力比划:“就只有那一个人。从事情的开始到事情的结束,贯穿始末的都是那个人,而你在其中便是连影子都算不上。”
“你或许不相信,但是这几年来,我在她身边看了太久太久,久到看她一点点给自己染上那个人的影子,所以你想要的,她给不了你,她也不可能给你。”他话语说的笃定,“也许你觉得还可以争一争,然而‘争’这一字,只对与你争抢的人有用,那已经死了的人,早已经被刻进骨血里的人,你却是连和他‘争’的资格也没有。”
“而充其量你也不过是……那战场之上,被先登之功钓着的士卒罢了,你为她冲锋陷阵,九死一生,而她到最后却可能连你的名字都记不住。”
苏尚这话说得畅意,就像将积压许久不忿通通随这话一齐泄出,故而他上身后仰,放松地坐在马上,愈发畅快道:“所以你说,你值不值啊。”
周景知垂眸,本已竭力压制却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忍了忍后抬眼道:“看来苏大人是要诛我的心啊。”
“可是哪里不值了?苏大人不也说过,我如今做的这些不都只是为了我自己么?”他摊了摊手,“你看我,入朝不过一年时日,就已从一个八品御史升至四品侍郎,如此快的晋升之路,这世间有几人能做到啊?这还不是我从中得到的么?”
“果然还是为了你那一官半职的私利。”苏尚喃声,笑意却更盛了,“那你真该死啊。”
周景知从容道:“这不是苏大人说的么,反正其它奢求都已无望,那我何不求些拿得着看得见的东西?那四品官印刻得当真精致,让人爱不释手,四品官印都尚且如此,想那相公之印当更是令人稀奇了,也难怪有人身居高位之后仍不满足,手还想往更宽更远的地方伸,就要攥得更多的东西不放。”
苏尚对他的嘲讽轻轻一笑:“此行路上,徐大人便好好想想那相公之印会是何等质地吧,毕竟一生能拥有它的人也没几个。”
说着,他拉了缰绳竟主动外一旁退开:“时间也不早了,我便不耽误徐大人赶路了。”他面泛微笑,再次说道,“徐大人,一路走好。”
周景知从他身旁遛马而过,道:“吉言听得太多,这次就不借苏大人的了,苏大人自己留着用吧。”
话落,周景知一下猛拉了缰绳,随后高喊声“驾”,驾马冲了出去。
苏尚却在他拉起绳的那一瞬间全身僵住——
那红绳……!
“郎君!”
不过几息时间,苏尚调转马头,不顾侍卫的呼喊,在同样的一声高喊下,他穿入前方扬起的尘土,追赶而去。
后面的马蹄声杂乱无比,周景知感觉到一股杀气的逼近,立马拔出马背上的剑向后砍去。
剑身碰撞在空气中,擦出几多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