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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她多虑了,如他所说,当真是送这些豆子来给她寻事的。
陆听晚将那些盒子里的红豆全数放入一个荷包里,又命人把那些木匣归置好,收起后一切又恢复平静。
落日弓的事她还未与谢昭说,他近日又被调去兵营,想来程羡之的计划也在推进,陆听晚仰着穹宇,视线慢慢移到太后寝室,许久才落下窗,执笔埋头在宫务里。
巴蜀今年新进贡了一批蜀锦,李庭风赏赐了锦华宫和容妃处,容妃身上怀的李庭风第一个龙嗣,自然得皇帝恩宠。
后宫妃嫔不多,姜太后本就有意从世家里择选女子送入宫廷,繁衍皇嗣。而这人选是能为姜家所用之人,择选名单过陆听晚手,她侍奉太后,朝政听得不少,也能摸清如今京都城里各家势力党派间的联系。
她奉命将这些蜀锦送往名单中的官员府邸,以太后赏赐之名。
实则也是姜太后的一次试探。
陆听晚奉命出宫,蜀锦送到每一户官员中。
礼部侍郎府,柳小姐正与友人品茶,陆听晚前来送赏赐之物,院里女使恭敬将其领入正屋等候。看茶后让陆听晚稍作片刻,柳小姐听闻是锦华宫的人,便不敢怠慢。
柳小姐她有印象,先前赏花宴中,与她阿姐走得近,也多次去过知春里,而这锦华宫的陆掌事近日更是名声大噪。
未见其人,已先闻其声,“不知陆掌事前来,府中多有怠慢,还望掌事见谅。”
陆听晚抬眼,柳家小姐步子快,几步就走到跟前,她搁下茶盏,欠身表示:“无妨,见过柳小姐。”
陆听晚抬手示意宫人,“巴蜀进贡了一批蜀锦,太后仁德,体恤柳大人敬贤下士,励精图治,故以蜀锦聊表心意,十日后宫内举办宴席,请帖不日会递到府上。”
柳小姐略感惶恐,跪地接过蜀锦,“多谢太后娘娘赏赐,太后心意,小女谨记于心。”
陆听晚后边还有几户要送,寒暄之话不多说,“听闻柳小姐家中还有好友,听晚便不久留了。”
柳小姐沉吟片刻,见着陆听晚身影远去,有种物是人非的惆怅,忽地她叫住了人,“陆掌事留步。”
陆听晚顿住,驻足回首,“柳小姐何事?”
柳小姐眼珠转动,陆听晚摆手示意:“你们先到外边等我。”
四下遣散人后,柳小姐向前,神色从恭敬有所转变,陆听晚瞧见了她眼里的善意。
柳小姐端详她片刻,深吸一口气,带着叙旧语气说:“你如今前途明朗,风光无限,若是听芜知道一定会很欣慰的。”
听见阿姐的名字,陆听晚心脏猛然一抖,眉目间闪过神伤,欲要说话却堵在心口。
柳小姐继续道:“法场那日我去了,后来的事也都听说了,你是陆家唯一留下的血脉,亲眼见着血脉至亲在眼前死去,这种痛苦旁人或许无法理解。”
“阿芜生前与我说过,最后悔的事便是让你替她嫁入程府,这事她欠你一辈子,是以她很珍惜与姜言礼这段感情,因为那是牺牲你的自由与幸福偷换来的。”
“你离开京都那段时日,她常常与我诉说心中之愧。”
这事,陆听晚早就释怀了,她既答应替嫁便不会将此事记挂在心,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之后的道路理应自己承受走下去。
“我阿姐,也曾这么与我说过。”陆听晚抬头,碧落里有几朵白云漂浮,云里好似一张洋溢笑容的轮廓,正与她对视,“可我早已不怪她了。”
“你没有欠陆家什么,是陆家欠的你。”柳小姐说,“这是阿芜说的话。”
“见如今你过得好,阿芜九泉之下定能安息,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一直没有机会问,今日你到了这儿,我想着也是机缘。”
陆听晚收起情绪,专注道:“什么事?”
“听芜说你想离开京都,程尚书既已保全你性命,在陆家风头过后,你大可向程尚书和程夫人请辞离去,想必他们不会加以为难,你又为何要入宫,你不想离开京都了?”陆听芜这些都能跟柳小姐说,那么这二人关系可见亲密非常。
陆听晚凛然一笑:“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多谢柳小姐今日与我说这些,我阿姐有你这样的好友,我也替她高兴。”
言罢后,陆听晚拱了拱手退出去。
走到院外,刚从后院回廊步入前院,便见程羡之与柳家大公子谈笑,看着是已经谈完要事,柳家大公子前来相送。
陆听晚本就耽搁了时间,若此时他没看过来,她视而不见离去也无妨。
就这么想着时,回廊右前方的人隔空唤了句:“陆听晚!”
陆听晚垂首回身,状若才见他人,语气诧异:“程羡之?你怎么也在这。”
她平日就不爱称他官职,人前时为了礼数,她得称,人后她都唤他名字,故而方才也是脱口而出。
程羡之侧身与柳家大公子低声道了两句,柳家大公子俯身一礼后便走开了。
四下无人,他这才穿廊而过,风从堂外卷入,扫在那人衣摆上,飘起时有股隔除尘世的仙骨,陆听晚陷入此景,目光逐渐呆滞。
直到闻到熟悉的檀木香,她清醒过后,又问了句:“你怎么也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