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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景岺还在帝国大学读硕士,因为一个项目跑到了几乎是帝国边境线的一片星域去实地考察,结果在那边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晏时生双手交握,眼底浮现起了十几年前,那个暴风雨交加的夜晚。
边境……流民星,晏之仪抬眸:“你是说……”
“嗯,景岺发现边境很多流民都不翼而飞,他托自己之前在边境线那几个星域做过田野调查的同学查过,那两年的流民数据和之前的统计以及对未来两年内的估算都极不相符,一开始,他怀疑那边有什么非法组织在倒卖人口。”
他们顺着这条线去查,才查到了反叛军的实验室。
当时,他们还不知道这个非法实验室和教廷有关,所以兵分两路,晏时生跟实验室这边的线,伊迪丝则回去查实验室的资金来源。
一查才发现,原来当初教廷经历了一场内斗和分裂,反叛军判出教廷后,成立了这个实验室,但是教廷的事情王室和政务院一向不会公开过问,而当年还是伊迪丝的父亲在位期间,他忙着收拢兵权,忙着和联邦对峙,忙着收复疆域,等意识到教廷不对劲时,教廷已经私下把这件事情悄然平息了。
所以,竟然没有人知道还有这样一拨人,曾经也是教廷身居高位的教职人员,现在利用着以前从教廷搜刮来的资源,正在做着危害帝国的事情。
晏时生跟着实验室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亲眼目睹了无数流民被实验室抓去,因为边境线上常年战乱,星域又辽阔,政务院外派的机构难以企及更多细枝末节的地方,这些流民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迫成为实验品,在准备收网时,第一目的就是赶快把反叛军一网打尽。
但伊迪丝想的就不太一样了,她是次女,上有伴侣背景雄厚的哥哥,下有自出生就有天才知名的弟弟,她夹在中间不上不下,急需一个强大势力的支持,才能让她在储君之争中占据一定优势。
晏之仪原本专注的听着,听到这里,晏时生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再说话了,晏之仪抬起清澈的双眸,平静的看着他。
即便他不说,晏之仪也能猜到后面的事情了。
如果伊迪丝女王真的顺了小叔的心愿立刻解决掉反叛军,那她现在不一定是女王,但晏之仪和萨伦威、苏越的结局,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的。
晏时生深呼吸了下,平复了心情,自嘲道:“原本以为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想到现在还是放不下。”
他接着说:“教廷有反叛势力的事情连当时的王都不清楚,教廷的支持是一个极重的筹码,伊迪丝抓住了。”
“她做了什么?”
“她以此为由要挟教廷,抽出一部分势力和教廷联合计划铲除反叛军,然后在这段时间慢慢安插人进去,蚕食教廷,又暗中扶持了教廷的圣子。后来,教廷彻彻底底的倒向她,成为她登上王位的最大支持。”晏时生神色中有些沉郁,“但你知道,这需要时间。”
晏之仪点头,情况终于清楚了。
真相两个字残忍的摆在她面前,把之前的一切和善的伪装都撕得粉碎。
她记忆中,无数个活生生的、和她年龄相仿的人,因为药物不耐受或者其他原因,成为实验室中的“失败品”,被像死弋椛物一样残忍的处决掉。
无数个像萨伦威一样的兽人在反叛军的侵占下失去家园沦为牺牲品。
如果他们当时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没有那么多利益的考量,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无畏的牺牲,她也不会成为那带着可怜又可笑荣光的“唯一”成功的实验品。
她感觉自己灵魂被扯得生疼,一半在告诉自己女王是一个优秀而强大的帝王,她在位这十几年间帝国的居民们生活得比前几百年都要更上一个台阶,要达到现在这样的成绩不可能没有牺牲;另一半在嘲笑自己没有资格替他们开脱,因为除了她,还有那么多个连自己的痛苦都已经没有办法喊出来的受害者,他们才是应该说话的人。
她声音沙哑,疲惫的说:“但是她没有想到,反叛军没有稳住,实验室从内部崩盘了,自那之后银刃在星际间风生水起,一度成为她的心病,直到几年前蔚澜彻底将银刃驱逐出境,这件事才算了结,对吗?”
晏之仪灌了口茶,他们聊了许久,桌上的茶已经冰冷了,清透的棕红茶汤泛起一层透着血色的暗,像隔着那么多年,都没能消弭干净的血色。
她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她……当年暗中扶持的那个圣子,是谁?”
据她所知,教廷这一代,只有一个圣子。
“他叫苏越。”
晏之仪闭着眼睛,露出一个苦笑。
苏越从一开始,就是伊迪丝女王的人。
哦不,那时候她还不是女王,她只是伊迪丝。
她找回来的记忆也仅限于自己当年所知道的,但当年她身体状况那么差,大部分的出逃计划全都是由苏越和萨伦威两个人计划的,她大半的时间都因为药物作用在昏迷中。
现在想来,为什么一开始苏越有底气能够提出出逃计划?
因为他背后有人支撑。
一个从未见过光的人可能没有一起谋划的心,因为他连前路都走不出来,但苏越不一样,他出身在三代都是高级教职人员的家庭,一出生就是教廷的圣子,享有无上的荣光,被反叛军掳走后,生活直接从天堂跌倒了地狱。
他是最后可能接过伊迪丝伸出的援手的人。
难怪,教廷这么快就集体倒戈。
因为苏越回归教廷后继任了教皇之位。
“但是,伊迪丝她对你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完全。”
晏时生这句话,让晏之仪猛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