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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秋生想要的无非便是将他的躯壳重新作为承载那些怨气的载体,他高高在上惯了,总觉得世事都逃过自己的掌控,殊不知裴知岁谋划的却比他所想象的更加疯狂——
他想要彻底毁掉神骨。
大抵是察觉到了裴知岁的视线,只见少年模样的尹秋生抱剑回首,迎着他的目光展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二人视线对上的瞬间,周遭的景色急速变化,最终皆化为一片没有边际的白。没有神骨,没有云崖,没有其他任何人,万籁俱寂,仿若时间暂停,此间天地只余下裴知岁与尹秋生二人。
裴知岁倒是并不意外这样的发展,他抬手收回离恨刀,站在原地没动,懒声道:“这唱的又是哪出戏?”
少年尹秋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叹了口气道:“真是太乱来了,你有没有想过,若神骨封印因那一刀而碎裂,整个云崖都会湮没于深海之中,你们亦会葬身于此。”
尹秋生说这话时的语气是十成十的认真,仿佛是真的从心底为云崖的安危而担忧,与先前被裴知岁三言两语气得跳脚的形象相比,可谓是大相径庭。
这明明早已撕破脸皮,怎么还在这里装模作样,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给谁看?
裴知岁心中这么想,嘴上便也这么说:“他人的生死与我何干?倒是你,这里又没别人,你装给谁看?”
少年尹秋生闻言却是一愣,似乎被裴知岁话语中不加掩饰的厌恶之意晃了神,沉默了许久后才开口道:“这样啊……看来我还真是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呢。”
裴知岁眉梢一抽,差点被他气笑:“你现在说这些,脑子没问题吧?”
少年尹秋生苦笑一声,无可奈何道:“抱歉,虽然现在说这个也无济于事了。”
裴知岁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皮囊会骗人,神息却不会。
纵使裴知岁没见过少年尹秋生的模样,但他绝不会认错那人的神息。眼前这人的的确确便是尹秋生,但从他出现以来所展露的言行举止来看,这人似乎并非是裴知岁认知里的尹秋生。
裴知岁将少年尹秋生复杂的神色尽数纳入眼底,他颠了颠手中的离恨刀,语气森然:“废话便不要再说了。你与尹秋生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留在尘世间的‘人魂’,亦是他的‘善魂’,”少年尹秋生语气一顿,叹了口气道:“人有三魂,天魂掌生,地魂掌死,人魂掌命。当年‘我’为了飞升,不惜使用秘法将自己的人魂抽离,连同骨血一起留在了人世。我的确是尹秋生,但我也仅仅只是他的一小部分而已。”
裴知岁:“所以呢?你忽然出现在此地,是听了尹秋生本尊的命令?”
少年尹秋生闻言却摇了摇头,道:“他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抬眼看向裴知岁,脸上的神色平和而宁静,“自苏醒以来,我在云崖之下已经等候近百年,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见到你。”
裴知岁莫名其妙道:“我?”
“身负神血的白梅,唯有你才能结束这一切,”少年尹秋生站定在裴知岁身前,缓缓道:“这世间,除你之外,无人能够阻止‘我’,也无人能够杀了‘我’。”
“‘我’心中执念未消,迟早会酿成大祸,与其最后犯下无可恕之大罪,不如现在便由我来亲手修正。你身负神血,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力量与我出自同源,是世间唯一一个有机会能杀了‘我’的人。”
“听起来还真是一个神圣的任务呢,”裴知岁莞尔,状似无意道:“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还要你为我解惑。你既然自称是尹秋生的善魂,那么尹秋生的恶魂如今又在何处呢?”
少年尹秋生语气一顿:“谁知道呢,大抵是彻底消散了罢。”
裴知岁轻哼一声,面上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下一瞬,寒霜似的刀刃便直直抵上了少年尹秋生的颈侧。
他的目光一寸寸掠过雪白的刀刃,最终停留在了少年尹秋生的脸上。
“哪有什么善魂恶魂,不过都是你罢了,”他冷笑一声,道:“虽然我偶尔脑子不太清晰,但又不是真的痴傻愚钝。我若真如你所言杀了尹秋生,只怕凤凰洲那些累积近千年的怨气第二日便要算到我头上来了。”
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肤,留下了一道猩红的血线。裴知岁垂眼看着温热的血液一点点顺着刀刃流下,有些惊奇地一扬眉梢:“竟然还是实体。”
“你还真是油盐不进,一如既往地令人头疼。”少年尹秋生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颈侧的伤口,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淡漠起来。
颈侧的伤口仍在不断地流血,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捻了捻掌心粘腻的血污,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的确没有骗你。”
裴知岁不为所动:“你为何要杀尹秋生?”
“早在他选择抽离人魂飞升上界时,他就不是尹秋生了。如今的他,不过是个靠着执念过活的傀儡罢了,”少年尹秋生语气淡淡:“他心中有执念,纵使时过千年依旧无法放下。而你的出现,令他看见了一丝曙光,所以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来找你的麻烦。”
还未等裴知岁有所回应,他便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些冗长的过往想来你也没耐心听下去,我便不说了。你只需知道,你的存在对于尹秋生而言不只是一个能够承载怨气的躯壳,他真正想要的,是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裴知岁问道。
“你的爱魄。”
裴知岁皱着眉道:“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是精怪,不是人,哪来的爱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