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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县城门口,刘县令带着侍童站在路边。
此地靠近钟山,开春后暖风暖雨到得早,放眼望去已是一片桃红柳绿之景。
然而刘县令心事重重,根本无暇欣赏眼前的春色。他见侍童还在抬头张望,忍不住喊。
“别往天上看,人家是骑马来的。”
侍童讶然:“仙人们不会飞么?”
这座县城里生活的都是平民百姓,从未亲眼见过修道者移山填海,只知道开了丹田的人都要上钟山,入宗门,修道飞升。
既已飞升,为何还不会飞?
“出了钟山就是凡人的地界,不能乱用灵息,否则天下早该大乱了。”
侍童点点头,突然想起下午在县城街口有杂耍表演,听说那个舞烛龙的能飞檐走壁,不知道山上的仙人们可曾见过真的烛龙?
他朝刘县令看了一眼,立刻识趣地闭上嘴。
早春二月,自家大人的额角却在冒冷汗,可见心情并不美妙,此时不宜惹他心烦。
何止不美妙,刘县令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三天前,烛南宗传来密讯,要他在县城里暗中搜寻一名女子。
密讯里说,那女子年近十六,无父无母,颈侧有红色胎记,约莫半寸长,上尖下圆,颜色外浅内深,形状好似传说中烛龙所衔的烛焰。
正如千年来谁也没见过烛龙,刘县令照着烛南宗给的图样找遍县城,根本没见到什么烛焰。
现在烛南宗的人就要到了,下属找来顶差的孤儿有七八个,没有一个符合条件。
刘县令迎着风抬手擦汗,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
尽人事听天命,能找的他都找过了。想必是烛南宗绘制的图样过分夸张,胎记又不是刺青,全天下谁身上能长出这么标致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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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玄肃掀起帏帽上的素纱,顺着流淌的溪水眺望远方。
转头时,颈侧拉出利落的线条,一枚绯红的胎记长在上面,格外显眼。
半寸长,上尖下圆,颜色外浅内深,形状像是烛龙所衔的烛焰。
溪边,一对青年男女正在饮马。
他们入门比江玄肃晚,却略长他几岁,眉眼极为相似,一看便知是龙凤胎。
此时两人都望着他,神情戏谑。
女子说:“小师兄养性的功夫快赶上师傅了,马上就要见到日思夜想的人,竟还能做到面不改色。”
“那是你不够了解小师兄。这次下山,穷山恶水刁民都让他见识过了,你可曾见他皱过一下眉毛?”男子口无遮拦,见姐姐瞪向自己,故作无辜地耸肩,“看我干什么,你我不也是从这种地方出来的人,自称一句刁民,有何不可?”
“你这叫刁徒。师傅的话忘了?出门在外谨言慎行,不要招惹是非。”
二人说着便开始拌嘴,反倒把江玄肃晾在一边。
江玄肃笑而不语,没去劝架。
宗门里讲究长幼有序,这种拌嘴持续不久,年长的那个只需抬出门规,吵架就会变成单方面的训斥。
果然,没吵几句,动静逐渐小下去,再响起时变成男子的哀嚎:“小师兄,你看她!以后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对你妹妹。”
提到那个人,江玄肃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起来。
他走神了。
门规自然是要遵守的,不过……
找到妹妹之后,过去十六年亏欠她的,唯有尽力弥补,他又怎么舍得与她拌嘴?
哪怕她再顽劣,也是因为从小在乡野长大,没有人教她礼仪规矩。只要耐心引导教育,妹妹不会不听,他又何必摆兄长的架子,用门规来压她?
也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此行下山遇到不少蛮横凶恶之人,她有没有受过他们的欺负?
见江玄肃不说话,姐弟二人噤声,凑在一起悄悄观察他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