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页)
不过,此刻他身上的那件大氅已换了主人——新主人尖尖的下巴埋进狐毛领,衬得那双乌黑眼珠跟葡萄粒似的。
“时候不早了,先回去吧,明日再去问厉昭。”说完,贺吟便抬脚向前走了。
沈樾之闻着毛领里染上的清浅香气,又看了看身前贺吟发白的指尖,当真有些迷糊了。
他想,一个人,是可以同时喜欢两个人的吗?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心照不宣地没有再说话,更无人再提看雪之事。一路上,贺吟数次想张口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
沈樾之心情不大好,回去便睡下了。
这一夜,不知是否是错觉,沈樾之总觉得寒意格外深重,似有阴风透骨而来,中途起夜时,他还顺手添了一次炭火。
大风呼啸着拍打窗棂,仿佛要将那层薄薄的窗纸撕碎,扰得他没怎么睡好,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怪梦。
翌日清晨,沈樾之从昏沉睡意中醒来,天还未大亮。推窗的一刹,他整个人愣在原地——
竟是……下雪了!
院落中,白雪已积了一指厚,朱红的廊柱与飞檐被覆上一层薄霜,处处皆是银装素裹。树上未落尽的残叶被打落一地,光秃秃的树枝上覆着一团团雪,微风拂过,雪粒簌簌落下,压得指头颤颤弯了腰。
这场初雪,毫无征兆地下在了十月底。
它本不该来得如此急促,以至于天地都像是被忽然停在了这一瞬,静寂到有些吓人。
雪仍在下着,但势头渐收,不似先前那般纷纷扬扬。
沈樾之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捻着这份凉意,心中莫名泛起一丝惴惴。
当他看到桌上贺吟留下的传音符纸,听到贺吟说“今日不要出去,在房中等我”后,那种不详的预感便更加强烈。
虽然这要求实在反常,沈樾之还是依言在房中等着贺吟,他随手找了一本书看,睡了一觉又一觉,终于在夜半时分等到了贺吟。
门关上时,卷进了一片寒气,刺得沈樾之一下就醒了。他看着面前隐在阴影处的男人,身披风雪,面色苍白。
即便狐裘将他裹得密不透风,沈樾之还是能感受到,贺吟似乎在细细发颤。
“跟我走。”贺吟的嗓音好似格外粗粝,“此间事我已安排妥当,你现在就跟我回九重天。”
“什么?”沈樾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贺吟从狐裘中伸出一只泛青的手,人却站在原地没动,再次催促道:“过来。”
“你是说,国师,还有瘟疫,你在一天内就都处理好了?”沈樾之感到荒谬至极,又觉得贺吟看起来十分古怪,“发生什么事了?神君,到底为什么突然要回九重天去……”
贺吟许久没有回话,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焦灼了起来,沈樾之愈发不安,正当他要开口再问一问时,那道躲在黑暗中的修长身影终于动了——
只见那人指尖淡金一闪,一缕细光便射入了沈樾之的额心,沈樾之顿时感到一阵眩晕袭来,紧接着,眼皮就不受控制地沉了下去。
“樾之,原谅我……”
这是沈樾之昏睡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冬,向来是沈樾之最讨厌的一个季节。
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他还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不谙世事,也不曾为情所困,向来不识愁滋味。
他喜欢每一个季节,喜欢生机勃勃的春、热情洋溢的夏、凉爽丰饶的秋,也很喜欢能玩雪溜冰的冬天。
但从与贺吟做了道侣后,他就开始讨厌起这个寂寥凄清的季节。
几十载冬,他都独自守在冷冷清清的九重天上,扒拉这手指头算日子,算着什么时候贺吟才能从寂落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