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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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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夜色,看向最远处,一头牛罢了,竟也给人一种心事重重的样子。

云杳走上前去,双手托住圈在七亩脖颈间的名钱,他不认识几个字儿,但他知道他名义上的丈夫就在这里面。

然面,云杳心中的悲切并非来自那位素未蒙面的丈夫,而是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当年官府只发来一纸文书告知父亲阵亡的噩耗,倘若也能有像这的零星半点遗物,也不至于落不下念想。

“七亩,你也去过西境,那你有见过我父亲吗?”

云杳捧着七亩的脸,与他对视,并且开始在记忆中翻找父亲的模样。

“我爹他生得高大,看着也凶,可他每次对我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生怕吓着我。”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在这个地方,有颗很大的黑痣,七亩,你有见过他吗?”

“我爹他叫云石柱。”

七亩被迫与云杳对视,却没有聚焦。

西境的人太多了,死的活的残的,所有人的脸都交错在一起,他怎么可能从记忆海里将云杳的爹寻出来。

七亩张了张嘴,却也只是发出一声冗长的低啸。

“我父亲他是怎么死的?那个时候……他会不会很痛?”

七亩垂下眼眸,不敢再看他。

他以往面对过太多这样的眼神,人们都渴望从他这个遗留下的牛身上得到有关于亲人的只言词组,七亩有时候庆幸自己只是一头牛,不用回答这些让他也不愿回顾的过去。

但此刻,他还是想做点什么,来安慰一下这颗看起来快要碎掉的小竹笋。

他摇了摇头。

肇国的将士从不怕痛。

“是没见过吗?”

“也是,西境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可能每一个都记得。”

七亩垂下眼睑,云杳的不再追问让他如释重负。

抹了半天泪的银花婶前来解围,“好孩子,天都黑透了,咱们该回家吃饭了。”

这会儿云杳也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而出,他摸了摸七亩的牛角,说道:“娘,你先带大哥回去吃,七亩一到夜里眼神就不好,我得带着他去后山吃些草。”

云杳家剩余的地今天是耕完了,可七亩的活儿还没做完,不吃饱哪儿有力气。

因着三伏天太阳毒辣,白天下地容易中暑,有一部分人家被排到了夜里耕地,不过夜间需要多出来一个领路的,必竟谁都知道七亩一到夜里就看不清路。

得知七亩夜里还有地要耕,云杳有些不忍心,便借着月色割了一大捆青草让七亩吃。

并且还画饼道:“我知道你好那一口醪糟,等那块地的花生收上来了,我去打些米回来给你酿二十斤的,让你一次吃个够。”

听见有醪糟吃,嘴里的嫩草都没了滋味。

七亩表情复杂的看着云杳,心想自己虽然和这小哥儿不熟,但这一两次的接触下来,自觉对方并不像是一个爱说假话的。

那二十斤醪糟大抵能吃到。

第二天一早,干了整宿活儿的七亩要下水塘洗洗身上的土,然后再回祠堂睡觉,在路过银花婶的地时,见穿着青布衫的小竹笋正在下花生种。

瘦小的身躯弯成小小一坨,旁边站着的傻大个正拎着水桶点水。

云杳的声音一直有传过来,还是那自说自话的调调。

七亩嘴角一扬,还未下水,一宿积累的疲惫就已消散大半。

*

日子一下过到了林家村大祭前夕,为了二十四那个大日子,村里太半人家都要去赶个集。

林家村另有一头牛,耕地差了七亩老远,不过每到要去赶急的人多了,都是由这头牛拴了车,将大家拉到集市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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