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回忆(第2页)
外头脚步声凌乱,轻重不一,身着甲胄的男人沉声:“天子恐怕已驾崩,寝殿四周皆是魏王手下,公主三思。”
言下之意,用不着护驾了。
钟媪连声道:“魏王每年不顾属官阻拦,也要贺殿下生辰,想来兄妹情深,他继位也无不可。”
姜容婵气得胸口起伏:“什么兄妹情深,他是色迷心窍。”
她眼泪止不住地掉,“魏王若继位,怎会留山君性命,何况父皇病重,今夜是山君侍疾……”
钟媪嘶声道:“殿下何必为了太子冒险,又不是亲——”
“你们忠于我,所以不肯我送命,我不怪你们,可钟媪难道没有兄弟姊妹?”姜容婵眼前湿润,看不清诸人神情,“难道要我坐等他的死讯?”
“殿下不必再说,臣等随殿下,”护卫长顿住,“勤王救驾。”
绕过魏王属下的团团包围很难,但姜容婵知道一处小洞,可通往寝殿。
她钻进去时,身边什么东西“吱吱”地尖叫窜过,无数虫豸黑暗中窸窣乱爬。
亲卫护她进内殿,转身便与叛军厮杀。
门窗紧闭,宫人瑟瑟发抖。
姜容婵还未缓过神,便听见惊愕的“阿姐?”
太子嘴唇微动,脸色煞白如鬼。
“阿姐怎么来了?”
“魏王封锁行宫,不允朝臣离居所半步,我知有变故,便带亲卫来帮你。”
太子没有立刻回话,抬手向她散乱发髻,摘下根草。
因连夜侍疾,少年略清瘦了些,眼下浓重乌青,格外憔悴。
他攥紧那根枯草,深吸口气,仰头望着穹顶飞龙。
再望向她时,除却微红的眼眶,唯余沉静的微笑。
“此次伴驾的校尉是太子党,我已经派人传三辅驻军平乱,阿姐不必怕。”
短兵相接的声音愈发近,仿佛能听见利刃入肉。
姜容婵咬着舌尖,拼命冷静,事态凶险,只能寄希望于己方可多撑会,撑到三辅援兵到。
或者,父皇可以勉力起身,亦能扭转局面。
“父皇呢?”
话音落下,姜容婵便望见太子满脸悲戚。
最后的捷径也消失,只能拼死顽抗。
姜容婵想走过去看一眼,那个被她唤了数年“父皇”的男人。
“阿姐莫去,”少年攥住她手腕,“父皇驾崩前,魏王兄便等不及了,他死不瞑目,我怕吓着你。”
宫人低泣灌耳,姜容婵顿住脚步,抬脸看着少年,柔声问:“山君,你怕么?”
那双墨瞳倒映着她的脸,里面复杂神色闪动。
“怕。”
未等她安慰,姜云翊语气颤抖:“生于帝王家,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我只畏今日事败,连累阿姐。”
他语气趋于平静,“都说成王败寇,可我已尽力,是输是赢毁誉由人。
“原想,代价无非头颅一颗,”少年闭眼,“但……倘若加上你,这个代价便重到令人难以承受。”
姜容婵蓦地想起,钟媪告诉她,母亲死前哀泣:“我儿无同母兄弟可倚靠,往后该如何?”
假使她有同母兄弟,也未必有山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