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辰(第2页)
侍立的宫人怔在原地,想起长安尽知的“光艳动天下”,除却眼前女子,无人堪配此句。
漆发雪肤,朱颜熙曜,真国色压倒满殿假春光,桃花眼不笑时也似有水波荡漾,不是北地浩浩汤汤的河水,而是楚地八百里云梦泽的烟波缥缈。
只消看一眼,便如泛于云梦,心醉神迷。
姜容婵看着面前宫女,柔声道:“这般冷,你们都进去吧,我想独自待一会儿。”
周遭静谧无声,又开始飘起雪片,空中打着转落在眉心。
她嘴角终于泛起几分苦涩,摘下一朵“桃花”放在掌心,喃喃:“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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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怎么想的?”
长信殿内,姜云翊语气温润,指尖磨挲着杯盏,低笑一声。
“母后息怒,朕只是担忧母后劳神,故而不愿您插手阿姐婚事。”
张太后闭了闭眼,“陛下是怕哀家操劳,还是忌惮阿婵的封地有其父旧部,不肯放她成亲?”
“她当初自请为先帝守陵三年,去岁回京已有十九,陛下却迟迟不肯赐婚,可知朝野上下如何议论?这是苛待功臣之后!”
皇帝淡声道:“朕自有裁决。”
他垂下眼睫,有意无意抚着玉虎扳指,摘下后凝神注视内侧鸣蝉纹路,面无波澜。
“母后放心,朕会为皇姐寻一如意郎君。”
张太后见皇帝还算平静,摇了摇头,被女官扶着站起身。
“起驾赴宴吧,莫要让阿婵久等。”
“母后慈心,素来体恤儿女。”
皇帝嘴角笑意浅淡,礼数周全,却始终离太后丈余,没有半点搀扶的意思。
他手边那盏清茶,从始至终,纹丝未动。
踏上御辇,纵使独处时,皇帝眸色仍旧温和,嗓音清越如碎玉。
“法羡,告诉张相,朕委以重任,不是让他出入太后宫,听凭妇人命其牵线搭桥。”
“是。”
御辇外,绣衣青年冰雪积身,眨眼便没了人影。
中常侍栾平伺候陛下十余年,听出他语气中淡淡愠怒,心中一惊。
姜云翊还是太子时,便喜怒不形于色,永远温和淡然,能被人听出不快,恐怕已是怒极。
“陛下,奴婢方才听小黄门说,殿下特意看了许久的花,想必有所触动,体会陛下苦心。”
半晌,一道静若深水无波的声音幽幽响起。
“是么?”
皇帝自袖中拿出一方锦帕,角落纹样乍看是只狸猫,细瞧才知是虎,绣工稚嫩,却能看出每一针都小心思量。
斑斓虎斑被摸得褪色,陈旧发白。
姜云翊闭了闭眼,一路无话。
“陛下,到了。”
皇帝走下御辇,远远望见抹绯色,如一滴朱砂落在素白细绢。
他抬手,示意随从噤声,勿要跟着,踏着细雪一步步上前,停在那人背后,抬手欲扶她髻上金钗,却在只差毫厘时顿住。
“阿姐,怎么不进殿内?”
姜容婵一惊,手上用力折下一小截枝丫。
她转头,入目便是狐白大氅下露出的玄衣纁裳,以及薄雾般一吹即散的笑意。
少年声音如春水化玉,流泻而出,温柔到犹如低喃:“阿姐不是最怕冷?是在等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