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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悠仁的意识沉入了梦境的最底层,那里冰冷得足以冻结思想,沉重得能碾碎灵魂。他悬浮在无光深渊,方向感成了奢侈品,只剩下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虚无。
绝对的寂静,是另一种震耳欲聋的喧嚣。
忽然,一点挣扎着的萤火,在漆黑中倔强地亮起。
是星见(原主)的灵魂。
那光芒微小脆弱,却固执地穿透了浓墨。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卧室,睡梦中的悠仁猛地蜷缩起来……
“虎杖君!”一个声音,撕裂了寂静,也撕裂了他的意识屏障,“他来了!他要利用我们!他要毁掉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紧接着,不是幻觉,一股剧痛毫无预兆贯穿了他,那感觉,就像有人用烧红的钩子,从他意识深处,狠狠剜去一块。
“啊——”悠仁从床上弹起,大口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从额角滑落,重重砸在因用力过度,而颤抖的手背上。
剧痛和那声凄厉尖叫的余波,仍在神经末梢疯狂跳舞。他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瞬间在口腔弥漫开来,咸腥而真实。他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如在沼泽中挣扎,对抗着那股要将灵魂生生撕裂的入侵力量。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暖流,从他紧攥成拳的掌心,悄然弥漫开来。
那暖意微弱,却像黑暗中划亮的第一根火柴,竟将那蚀骨的痛楚,稍稍逼退了一线。他颤抖着,如解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结,一点一点,松开了几乎痉挛的手指。
借着窗外那点吝啬月光,悠仁摊开了自己汗湿的掌心。
然后,他僵住了。
在他掌纹交织的中心,几道淡得如同幽灵吐息的幽蓝色纹路,正无声无息地缓慢浮现,蜿蜒交织。它们结构繁复,令人目眩,带着一种古老韵律感。
那纹路的走向,那诡秘的韵律,与他记忆深处那个立方体——狱门疆表面流转的、封印一切的咒文——如出一辙。
它们并非静止,却像拥有生命的活物,在皮肤下微微蠕动,散发着一种不祥幽光。
“这是……”悠仁的瞳孔骤然缩紧,一股寒意,比深海更刺骨,瞬间直冲天灵盖。所有的疑问、猜测,在此刻,被这掌心浮现的“诅咒”,烙下一个冰冷句点。
狱门疆……出事了?
第44章第44章那将是一场……刮骨疗毒式的……
医院地下室的门轴,发出年迈的呻吟,森鸥外站在门口,白大褂下摆沾着点暗红污渍。
他身后,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混杂着福尔马林的气味,顺着敞开的门缝缓慢流淌出来。
太宰治靠在对面的墙壁上,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挂着疏离微笑,仿佛眼前的黑暗,不过是幕间休息的布景。
“进来吧。”森鸥外侧身让开通道,动作僵硬,像关节生了锈,“这里的东西,包括过去所有……我能接触到的研究资料。”
太宰治率先迈步,皮鞋踏在通往地下室的金属台阶上,发出空洞回响,一声声,像敲在腐朽棺木上。
地下室空间比想象中更大,惨白灯光下,一排排金属架如沉默墓碑,上面整齐码放着各种贴着标签的玻璃器皿,泛黄的文件夹和造型怪异的仪器,空气冷得刺骨。
森鸥外没有开多余的灯,只点亮了中央实验桌顶端的无影灯,冷白光束投下,是一个明亮得近乎惨烈的光圈。
他走到桌边,指尖拂过金属桌面,然后弯腰,从桌下拖出一个沉重的金属箱。
箱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长期使用留下的斑驳划痕,锁扣开启时的声音,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格外清晰。
“都在这里了。”森鸥外的声音低哑,他从箱子里捧出一叠厚得惊人的文件,放在冷光灯下。“九岛老师……不,九岛律博士过去三十年,留在这边的研究轨迹。从最初的神经学、遗传病学探索,”他翻动着文件,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到后来的……‘灵魂能量抽取与嫁接’理论模型,以及……‘人类适应性筛选’的初期构想草案。”他的手指停顿在一份文件上,指尖微微颤抖。
太宰治踱到桌边,手指随意翻动着那些文件,动作轻佻,眼神却冰冷:“哦呀,真是……野心勃勃的蓝图呢。”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布满复杂公式和神经回路的图纸,图纸边缘潦草地写着“精神剥离效率优化方案VII”,“从治愈身体到‘优化’灵魂,博士的科研之路,走得真是越来越……有想象力了。”
他抽出一张夹在文件里的便签纸,上面是狂乱的笔迹:“样本S-17,情绪能量峰值提取成功,但人格基质崩溃速度超预期。结论:需更‘纯净’容器。”太宰轻轻吹了声口哨,“‘纯净容器’?听起来像是在寻找最完美的……花瓶?或者,垃圾桶?”
深刻疲惫,和绝望的痛苦刻在森鸥外紧锁的眉宇间,是理想被彻底玷污后的废墟感。他猛吸了一口气,手指死死抠住金属桌沿:“我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他抬起头,目光掠过那些仪器和文件,最终落在太宰身上,眼神空洞:“我替他处理数据,协调资源,说服自己,那些边缘实验,都是为了最终极的治愈……我甚至,”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自嘲,“我甚至把日向君,把那么多带着希望,走进诊所的病人,亲手送到了他的‘前沿研究’项目里……因为我相信他,相信我的老师,那个立志要消除世间所有病痛的天才!”
他一拳砸在厚重的金属桌面上,巨响在地下室里炸开,震得无影灯的光束,都似乎摇晃了一下。
“可现在我明白了……他所谓的‘治愈’,是用无数人的地狱换来的!是把健康的灵魂撕碎,填入他疯狂的进化蓝图里!是把‘暗沼’那样的悲剧,复制粘贴到成千上万个无辜的家庭!”森鸥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摇晃了一下,双手撑住桌面,剧烈喘息着,“我成了他地狱工厂里……最尽职的帮凶。”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呜咽,却带着千钧重量。
“暗沼?”太宰治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他翻动文件的手停了下来。
森鸥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积攒力气,或者对抗某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缓缓抬起手,在那叠文件底层摸索,动作迟缓。终于,抽出了一个薄薄的的牛皮纸文件袋。
袋子封口处没有任何标记,只有岁月留下的深深折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