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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挨着她们这边的瓦房出来一人,刘大娘把一盆脏水泼在石板路上,水花溅起老高,她瞅见江愁余,眼睛一亮,拿着盆便两步
踩过来,问道:“江娘子您用午膳了吗?我这儿正巧蒸了花糕。”听到就张婶最后一句话,她眼神却飞快地瞟向赵牛晾在屋檐下的几件半旧里衣:“奇怪?我本来也想等会儿来寻您说件奇怪的事儿,这鬼天气,洗个衣裳都干不了!江娘子您瞧瞧!”
她故意指着赵牛晾的那几件,“就那赵牛,洗得倒勤快,可您细看看那领口、袖口磨的…啧啧,那纹路!哪像咱们这些干粗活磨出来的?倒像是…像是常年被硬邦邦的皮甲子给蹭的!俺家那口子年轻时当过几天兵,里衣磨破了就那德性!问他?他含含糊糊说以前在有钱人家当过护院…呸,护院能穷酸成这样?护院能半夜三更鬼鬼祟祟溜出门?骗鬼呢!”她最后一句几乎是嘟囔着,却清晰地送入了众人耳中。
……
屋内,赵牛吹灭了油灯,准备就着酒意入睡,上头撤退时命他走,他表面应下,实则迟迟未退,如今正逢乱局,他本来就不是蛮族血脉,岂会不知多得很的同僚想看他摔下来,如若这回他潜在窠林城立下大功,那往后便是大好前途,黄金美人入怀。
想到这儿,他又变得兴奋起来,本来只是谋划随时传递窠林城以及那劳什子江娘子的动静,但细细想来,也不是不可以试着刺杀一二,毕竟他眼下可是有一个毫无破绽的身份。
屋外,老更夫李伯被自家那口子揪着起来,催促去给小孙女买饴糖,还要江娘子常吃的那种,无奈之际起身裹上新棉袄边掀起门帘,边小心扯了扯棉袄的褶皱,这还是江娘子命衙役发给他们这些上年纪的老者,没成想一眼便瞧见江娘子,手也不搓了,脸上的皱纹舒展,他赶紧上前,听见对角的刘大娘正在说话,还指着那间瓦房。
那里面住的人他可是有记忆,也加入众人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紧张和兴奋:“江娘子,这赵牛确实有问题,俺老头子敢拍着胸脯说错不了!小的打更几十年,眼毒,耳朵也灵!那人,有好几回,都是下半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门轴‘吱呀’一声,轻得跟鬼似的!溜出来专拣没人的黑旮旯走,去的方向,清一色都是衙门那一坨!天不亮,鸡叫头遍前,准又悄摸地溜回来!一次是赶巧,哪能回回都这样?”
这下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赵牛的底都透了个底朝天,上至他一日倒了几回夜壶,下至今日又提了三坛酒回去。
阿什回异眸逐渐放大,嘴唇微动,震撼之余根本说不出话。
禾安瞧在眼里,终于心头舒服了些,果然不是她一人这样,想当初眼见娘子寻人时,也是这番架势,按照娘子说的话就是什么来着,哦,对了——群众的力量是不容低估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屋内。
赵牛喜上心头,大气地取出最后一坛酒,又给自己斟了一碗,瓦碗放在嘴边时——
“砰!”
简陋的木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门栓断裂,木屑飞溅。
一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身后是两名身着劲装的一男一女,为首那人的脸藏在昏暗的屋中,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慑人,直直刺向惊愕僵住的赵牛。
赵牛——应该是那锐可手中的碗“哐当”一声掉在桌上,浑浊的酒液泼洒开来,浸湿了桌面。他脸上的得意和轻松瞬间冻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片死灰般的绝望。他看着这人,已经认出来——正是那位江娘子,声音干涩嘶哑:“尔等何人?”不……不可能!他们怎么会找上他!
江愁余缓步走进屋内,她扫视了一圈这简陋的屋子,目光最终落回那锐可惨白的脸上,剩余的怀疑消失,很想吐槽一句,赵牛说不出“尔等何人”这种话。
不打算废话,她转头看向阿什回,说道:“动手!”顿了顿补充道:“留一命。”
弯刀掏出一半的阿什回颇为遗憾地收回去,他还没和东胡族的人打过呢,大步上前一掌糊在那锐可脸上,后者居然还没晕,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们竟敢私自用刑,来人啊,江娘子意欲冤枉百姓,法理何在!快来人看看!”
然则他都喊破音,外头愣是一人都没来。阿什回也听得半懂不懂,但丝毫不影响他觉得这人聒噪,反手又糊了一下,那锐可直接被大力扇晕了。
江愁余早就转头避免看如此暴力的场面,听见后边没动静了,拍了拍手说道:“收工,回衙门记得派人给方才三位大伯大娘送些米粮。”毕竟是检举细作,必须得有奖励!
禾安应下。
三人拎着一人回到衙门,门外的赵虎命人接过晕过去的那锐可,从怀中掏出册子,圈了一笔道:“给他安排最里边南向的那一间吧,那间没人。”同时低声嘟囔了一句。
阿什回好巧不巧听见了——他说:“牢房都快住不下了,是不是该解决点人,果然异族没一个好东西!”
赵虎说完抬头见阿什回盯着他,便咧出笑容:“你不一样。”
阿什回:“什么不一样”他眨了眨眼,是他很踏实吗?
赵虎果断道:“你是江娘子带回来的。”换句话来说,如果不是跟着江娘子,你连城门都进不了。
阿什回:“……”
又解决完一桩事准备休息的江愁余拖出竹椅,便听见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小事找禾安,大事快说。”
“你这些日子过得舒坦。”声音淡淡,听起来颇为阴阳。
江愁余愣怔片刻,怎么好像自家便宜兄长的声音,她缓缓回头,果然是那张万古不变的寡夫脸。
“你怎么来啦?”
第82章去京城这回我不走了,等你。
湛玚细细地从上到下打量了江愁余一番,江愁余配合地转了一圈,问道:“如何?”她今日还穿的是新裁的衣裳。
“不错,圆润了。”对面的人也很捧场,然则话不太中听。
江愁余先是假笑,随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扯了一把竹椅放在小木桌另一边,拍了拍道:“坐!”主要是仰着脖子说话怪不舒服的。
湛玚从善如流地坐下,禾安拉着不情愿的公孙水守在门口,留给兄妹两人说话。
江愁余舒服地躺下来,才发现这样还挺像从前在小院里的时候,她偏头看了眼旁边的人,显然他也有所觉,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