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页)
“它就是我们的!”温柔美丽的脸庞忽然扭曲,她把着闻杨的肩膀使劲摇晃,“你哥已经做到集团的高管,就连你表嫂都进了公司。你刚毕业,还有时间,只要你肯去公司,去你爸爸那儿刷刷脸,那我们就都有救了……”
闻杨被晃得拿不稳瓷片,怕伤到人,他将碎片扔回地上,悲哀地看着母亲,问:“刷谁的脸?”
唐芷荷默住,不再讲话。
“她的?”闻杨指着门外巨幅的油画,再指着自己的脸。
油画用色精巧,构图工整,虽脸庞细节不清,但气质轮廓,与闻杨和唐芷荷都非常相像。
那是闻岭前妻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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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岭的发妻是个久负盛名的钢琴家,她嫁到闻家后育有一子。生产后,她便成了闻岭的笼中雀,在国际舞台上销声匿迹,从此寡欢,抑郁而终。
发妻的离去让闻岭非常悲痛,也日日买醉,因此在酒吧遇到还在读书的唐芷荷。
可能是因为唐芷荷长相与白月光相仿,或是钢琴也弹得不错,唐芷荷不幸被闻岭挑中。二人一夜荒唐,糊里糊涂地有了个孩子。
彼时闻岭亡妻去世才一年,闻家书香门第,长辈自然不同意让新人进门。闻岭也不上心,便把唐芷荷母子安置在郊区偏远的别院,一拖就是好几年。唐芷荷不甘心,跑到公司顶楼,拿着剪刀以命相逼,才换得闻岭的重视。
风闻文化传媒公司,是闻岭最成功的投资,更是他亡妻的遗愿,还关乎他在家族的地位,他绝不能让这里闹出人命。
不情不愿地,闻岭把唐芷荷和闻杨接回家,安置在偏楼,想起了就来睡几觉,想不起时半年也不见人影,对外还能维持对发妻的痴心形象。
人们或调侃或称道地说,闻董连找情人、新妇都和旧人相似,私生子更是比亡妻之子更像亡妻。
久而久之,闻岭发现小儿子居然很有钢琴天赋,于是开始培养他,希望他能复刻亡妻辉煌的艺术道路,为自己长脸。
闻杨从很小就开始学钢琴,一开始只是喜欢,或者圆唐芷荷半途而废的梦,进了闻家后逐渐变味,他开始被逼着参加一个又一个比赛——那位逝者“白月光”获过奖的比赛——来证明,他是和她一样的天才。
唐芷荷是闻岭荒唐行事的受害者,困在局中久了,被吃掉,被同化,居然觉得投其所好真的能拿回一切,于是下满注,想送闻杨去最高的演奏舞台。
唐芷荷与陈钧是大学旧识,关系要好,在知道陈钧入职音乐系后,便有心将孩子托与他教管。巧在陈钧无子无女,心疼孩子漂泊;闻家也并不在意累赘的去向,欣然把闻杨送到教职工院,一借宿就是六年。
可惜,赌局满盘皆输,备受瞩目的钢琴天才一朝陨落,变成弃子,而长相、天赋都平平无奇的大儿子闻潜,反倒因展现出经商才干,弯道超车,被闻家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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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陌生女人的画像面前,唐芷荷久久失声,只有胸膛在剧烈起伏着。
闻杨收起手,尽量平静地说:“还没看明白吗?闻岭根本就没把我们当自家人。”
几句话说得毫不留情,唐芷荷永远高扬的头颅也低了下去。她眼睛里有泪,嘴唇却是一条不服输的直线。
“是不是自家人,有什么关系?”唐芷荷轻声说,“我们只要再坚持坚持,房子、钱、股票,就都能拿到了,再也不用在这里受气。”
闻杨听到这句话,有点难以相信,他眼里也有水光。可唐芷荷神情非常坚定,好像她口中的计划完美到近在咫尺。
闻杨受够了病态的逝者投射,带着淡淡的委屈问:“难道我们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这辈子只做另一个人的替身?”
“这又不是我能选的。”唐芷荷抬起头,略施薄粉的脸上有水痕,“第一步就走错了,我只能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二人在书房门口无声地对峙着,地面是一滩水迹和瓷器残渣。
走廊的强光让他们看起来像两条剪影,而背景的巨幅油画,是比真人更色彩明艳的存在。
争论之间,院外响起大门开合的声音。
闻杨赶忙站起来,握着拳头,将地上狼藉处理干净。
来人白衣白裤,浓眉星目,有不怒而威的气质。
唐芷荷起身,拂了拂裙摆,半笑擦干眼睛,换上待客语气:“阿潜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