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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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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的烛火被窗外渗入的夜风吹得摇晃,将萧景琰执剑的身影投在朱漆屏风上,拉长成一道锐利的剪影。

他指尖抚过剑鞘上那道深刻的划痕,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天——先帝将这把剑赐给他时,剑格上还没有这个“琰”字。

“静臣。”萧景琰突然开口,“你当年在翰林院时,可曾留意过先帝批奏章最爱用哪支笔?”

裴霄雪指尖拈起一撮雪芽,茶叶从指缝漏入壶中。壶口白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

他略一思索:“紫毫狼颖,青玉笔管。”

“错了。”萧景琰剑尖一挑,撩开案上奏折,“是那支秃了锋的羊毫。”他目光落在裴霄雪脸上,“大哥总说,笔钝些,字才沉得住。”

裴霄雪唇角微扬:“陛下连这等小事都记得?”

“朕记得的事不少。”萧景琰突然用剑鞘敲了敲案角那摞地契,“比如静臣这些年在漕运要道上置办的庄子。”

裴霄雪坦然:“臣老了,总得给子孙留些产业。”

“‘产业’。”萧景琰重复了一遍。他会意,抬眼看向裴霄雪。

裴霄雪迎上他的目光,不避不让。

二人对视一眼,某种隐秘的共识无声地达成。

萧景琰将剑横在膝上:“蓝家那小子近日在查成和十三年的军械案。”

“臣有所耳闻。”

“冯适才的门生当年负责蓟州军械调度。”

“所以冯阁老乞骸骨了。”裴霄雪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册,“这是兵部的密档副本。”

萧景琰放下剑鞘,重重压在“冯适才”三字上。他接过那本档案:“一群人的骨头,比一个人的难啃。”

“陛下圣明。”裴霄雪忽然抬眸,“不过臣一直好奇,先帝为何总用那支秃笔?”

“哦?”

“陛下,笔钝了,才看得出执笔人的真力气。”

殿内一时寂静。萧景琰突然大笑:“静臣啊静臣,二十多年了,你还是这般……”笑声戛然而止,“朕记得翰林院那会儿,你修书,最爱批注。”

“臣年少轻狂,幸得先帝宽容。”裴霄雪敛去眼底闪动的情绪。

萧景琰起身,翻身运剑。剑锋拨弄灯芯,火光倏地窜高。“先帝若见你如今模样,怕要叹一句‘物是人非’。”

裴霄雪端坐如松:“陛下天命所归,臣不过顺应时势。”

“那时你说什么来着?‘天工未竟,自奋执棋’?”

“臣惭愧。”

萧景琰收剑归鞘,重新坐下:“蓝家小辈查军械案,你怎么看?”

“冯适才既去,朝中于旧事无能言事者。”裴霄雪指尖在某处朱批上一顿:“谢闰章断臂,清流已散,其门生虽仍在,倒也翻不起什么水花。不过……”

“不过?”

裴霄雪斟酌开口:“兵部倒还有些肃王旧部……”

“哦?”萧景琰笑了,“静臣勿忧。李侍郎是不是快致仕了,朕记得他儿子在鸿胪寺……”

“陛下圣明。”裴霄雪执壶斟茶,水线稳如尺量。他将茶推过去,“年轻人嘛,去岭南历练历练也好。”

萧景琰轻笑:“静臣觉得,这些小辈能翻出什么风浪?”

“臣只是想着——”裴霄雪垂眸吹散茶沫,“有些事的代价,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茶香氤氲中,萧景琰突然转了话头:“云昭前日来求朕,说要跟裴家小子学琴。”

裴霄雪眉梢微动:“公主金枝玉叶,犬子岂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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