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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鸿(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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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阎瘫坐在地,裤腿间洇出一片水渍,竟是吓得失禁。

年轻御史们哭喊着扑上前,被蜂拥而入的侍卫压制住。年轻官员周昉面如死灰,嘴里大喊着:“冤啊!谢御史冤啊!”冯阁老年迈的大臣则跌坐在地,颤抖着手指指向那片血泊,口中喃喃:“何苦啊……何苦如此啊……”

整个大殿乱作一团,仿若人间炼狱。

裴霄雪闪身躲过一个扑过来的清流官员,冷眼看着那人被制服。他静静看向那段残肢,突然抬袖掩鼻——

人血,还是太腥了。

混乱最终被武力制服,萧景琰的声音在龙椅上沉沉响起:“谢御史殿前失仪,按理当贬为庶人,流放岭南……。”他顿了顿“念及其有功,便左迁为边陲县令吧,御医随行。”

侍卫架起谢闰章时,他残存的右手突然抓住龙柱浮雕,在蟠龙眼上留下一道血指痕。

“臣……谢恩。”

——

“妈的!”郑阎一脚踹开房门。

美妾刚迎上来就被他一把推开。他跌坐在太师椅上,官袍下摆还沾着谢闰章溅出来的血,此刻已经干涸发黑,像块丑陋的疮疤黏在腿上。

——谢闰章怎么就真敢断臂?!

郑阎手指神经质地敲着桌面。他不过照例在朝上给清流添堵,按裴相暗示提了嘴“北狄旧事”,谁知那疯子竟当场拔剑自证。现在满殿都是血……万一追查起来……

“老爷……”美妾战战兢兢递来热茶,被他挥手打翻。滚水泼在波斯地毯上,腾起的热气里突然浮现裴霄雪的脸——

那日书房,裴霄雪指尖摩挲着白玉麈尾的温润纹理,忽而低笑一声:“谢大人这些年性子愈发刚硬……倒是越来越像他府上那棵孤松了。”他抬手剪去一截烛芯,火光在他眼底幽幽浮动,“只是这世上的风,从来专折最硬的枝。不知谢大人能经得几回?”

案上茶烟袅袅升起,他的目光像隔着一层毒蛇褪下的旧皮。

郑阎突然挺直了背。

是了,裴霄雪早看谢闰章不顺眼,自己不过顺势推了一把。他抓起案上酒壶猛灌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血渍上,晕开一片暗红。

“怕什么,”他抹了把嘴,“天塌下来有裴相顶着!”

裴相怎么会不管我?郑阎顿时有了主心骨。

郑阎府上的酒气还未散尽,永州城的风却已将谢闰章断臂的消息卷进了侯府。

时琛一脚踹开书房门时,时戬正执笔批阅公文,连眼都未抬。少年胸口剧烈起伏,袖口还沾着雨水,一双眼睛红得骇人。

“谢大人当庭断臂——”他声音发颤,“父亲昨日警告我别插手,是不是早就知道?”

侯爷笔锋未停,墨迹在纸上洇开一片冷色:“谢闰章自证清白,我如何预料到到?”

“可那些所谓的通敌文书——”

“闹够了吗?”侯爷终于抬眼,目光淡得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闹够了就滚出去。”

时琛浑身一颤,像是被那眼神烫伤。他张了张嘴,最终摔门而去。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暗处的冬青才无声走出。她一身素色侍女服,眉眼沉静如古井。

“侯爷,世子昨日进过书房,翻过抽屉。”

时戬指尖一顿,终于搁下笔。他目光落在被时琛摔上的门上,眉头微微皱起:“你亲眼所见?”

冬青垂眸,脑海中闪过书架旁那一角绯红衣袂。

“是。”

时戬若有所思。他忽然冷笑:“能从那些东西里看出端倪,这小子倒也不算太蠢。”

冬青静立不语。檐外雨声渐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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