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账(第2页)
是那人。闻礼之心一沉。
……是试探?
亦或者,陷阱。
笔尖微微一顿,墨汁在纸上洇开一小片阴影。
老管家方才的话犹在耳边:“只管誊抄,莫要多看。”
他心头一动,向前翻过几页,发现账册边角有指甲掐过的痕迹,像是有人反复摩挲,却最终选择沉默。
管家……他知道账本有错,却选择隐瞒。
——为什么?
杂乱的思绪涌进脑海,闻礼之有一种危险的预感,像是触碰到冰山下隐藏的未知,却如何思考都得不出结论。
他靠坐在椅子上,目光在摊开的账本上飘忽,指节在书案上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发出规律的声响。
若如实抄录,便是认了这账。盐运亏空是杀头的罪,他若一字不改地抄下,便是自证与旧案有牵连。此身现已沦落,自然经不起波折。
何况……闻礼之眼神一暗。手指不自觉攥紧。
……我不会让闻家家业,白白付之一炬。
若故意写错……?错得明显,便是挑衅。
可若错得……“恰好”,错得像是无心之失,却又让设局之人一眼看穿……
闻礼之的笔尖终于落下。“成和十六年淮盐”被誊抄成了“成和十八年”。
算盘上,他多拨了两粒珠子。错得刚好,像是真的算错了。
窗外,风过梅林,落红簌簌。
“这册子是你抄的?”
时琛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时,闻礼之正蹲在溪边洗衣。世子的鹿皮靴碾住他浸在水中的手指,账册哗啦啦翻到错处。
溪水晃荡,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
时琛脚尖使力,闻礼之立刻痛得嘶声。他跪下身:“世子。”
账册被摔到眼前,闻礼之垂下眼眸。
“奴才愚钝,请世子责罚。”
时琛眯起眼睛,染上几分玩味。他舔舐着虎牙,审视着面前的人。雪白的脖颈弯出一个优雅的弧度,并不像常年做粗活之人所有。
一股力道猛地抬起闻礼之的下巴。
“我真想知道。”时琛的眼底燃烧起不知名的火焰,“闻家的公子,能愚钝到哪去?”
恶劣的猎手自然不肯放过猎物眼里转瞬即逝的惊愕和慌乱。
四目相对。
闻礼之看见时琛的情绪——那是一种孩子碾碎蚂蚁时的专注,漫不经心又兴致勃勃。
闻礼之心里早有铺垫。以侯府的资源,打探一个罪奴的底细,不说轻而易举,只能说是大材小用。何况闻家在江南的产业做得招摇,自己的身份被知晓只是时间问题。
时琛问:“闻公子是吧。闻什么?”
“罪奴不敢称公子。”闻礼之四平八稳地答,“奴名文砚。”
捏着下巴的手猛地施力,一双艳丽的狭长眼眸染上愤怒色彩。
未待年轻的小世子倾泻他的怒火,闻礼之轻轻开口:“殿下。”
“您脚底沾了海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