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错账(第3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时琛的视线转移到靴缘,随后瞳孔猛地收紧。

——那里黏着几粒晶亮的粗盐,是盐仓特有的灰海盐。

“淮盐入库该用青砖铺地,只有陈年私仓才用海沙防潮。”他声音平静,像在讨论今日天气,“世子既已去过盐仓,账房的盐账……”

时琛突然大笑。

他半蹲下身,“好一条会闻味的狗。”时琛嗓音甜得像蜜,眼神却冷得骇人。他靠近,温热的鼻息打在闻礼之鬓边,来自少年身躯的温度似乎都能被感知到,若非气氛诡异,两人正是耳鬓厮磨的暧昧姿势。

“畜牲太聪明不是好事,想来闻公子是懂的。”说话的气流搔得闻礼之耳垂泛红,“不知闻家这只狗,能不能记住你的‘主人’是什么味道?嗯?”时琛把“主人”两个字咬的很重。

“奴才嗅到了。”闻礼之哑声笑了,“世子用的沉水香。”

时琛的笑意骤然消失。

沉水香名贵,是三年前江南进贡的绝品。闻家有香料产业的分支,闻礼之知道沉水香并不奇怪。

问题出在,如今这沉水香,仅裴丞相相府上有。侯府所用自然是裴相赏赐。

闻礼之这一言,不轻不重地刺中问题关键。当朝永宁侯与裴相间的远近亲疏,朝中人人缄口不言,却又心知肚明。

死寂。

感受到空气停滞得有些久,闻礼之刚欲抬头,后背便猛地一沉——

“砰——”

闻礼之猛地弓身,呛出一口血沫,指尖死死扣住溪石才没栽进水里。喉间腥甜翻涌,他咬牙咽下,可胸腔里那股灼痛却逼得他闷咳出声,前胸的烙印也跟着撕裂般疼起来。

时琛歪头看他,红绸发带垂落肩头,像条吐信的蛇。

“这就受不住了?”他轻笑,靴尖抵住闻礼之的膝窝,慢慢施力,“我还以为闻家的骨头有多硬——刚才不是,很有能耐吗?”

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闻礼之眼前发黑,却仍撑着没倒。初春的冰水浸透衣袍,寒意渗进肺腑,激得他又低咳两声,唇边溢出一线血丝。

“文砚。”世子的声线冷得像淬了冰,“我真讨厌你这副样子。”

他猛地拽起闻礼之的衣襟,将人狠狠掼在溪石上!

后腰撞上青石的闷响里,闻礼之听见自己骨骼的哀鸣,眼前一阵阵发黑。

待视线再次清明,只见时琛离去的背影。赤红衣摆随步伐摇动,金色暗纹在日光下若隐若现。

闻礼之低低喘着,他抬袖拭了拭唇角,却在袖口留下一道暗红。

日光灼眼。

他疲惫地闭上眼。

阮阮半夜溜进柴房时,闻礼之正蜷在角落,胸前的烙印又渗出血。

“你疼不疼?”她小声问,递过一块沾了药膏的帕子。

闻礼之摇头,却接过帕子,细微的动作都扯动筋骨的伤处,肌肉叫嚣着泛起尖锐的酸痛。

阮阮将浸湿了布巾覆在他额头,“这要是发起高热可怎么办……抄账而已,你怎得触怒了世子?怎能把人打成这样呢?这么冷的天,殿下这简直是——”

闻礼之轻声打断她未完之言,“阮阮。”

阮阮眉头一蹙,睫毛颤动片刻,终是未语,只“唉”了一声。

闻礼之叹出一口浊气。

盐运亏空的秘密,裴相与侯爷的关系。

是饵,也是刀。

可他不能逃。也不能躲。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