讳医(第1页)
裴霄雪刚踏出书房,便听见前厅传来一阵嘈杂。
侍女们细碎的脚步声、管家的低声劝阻,以及一道极力压抑却仍透出几分急促的女声——
“本宫只是……只是想见驸马一面。”
萧云昭的声音。
裴霄雪脚步未停,面上看不出情绪,唯有袖中手指微微收拢。
公主今日未着华服,只穿了件素色襦裙,发间连珠钗都未戴,眼圈泛着淡淡的红,像是哭过。她站在厅中,手指绞着帕子,声音轻软:“相爷说驸马染了风寒,可这都三日了……总该让本宫见一见吧?”
老管家躬身赔笑:“殿下恕罪,太医说了,驸马这病需静养,见不得风,更怕过了病气给您……”
“那本宫不进去,就在窗外瞧一眼,行吗?”萧云昭往前一步,嗓音微微发颤,“就一眼……”
管家额角沁出冷汗,正欲再劝,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殿下。”
裴霄雪踏入前厅,官袍肃整,眉目间看不出喜怒,只微微颔首:“老臣参见公主。”
萧云昭下意识退了半步。
“丞相……”她攥紧帕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咄咄逼人,“驸马病了几日,本宫实在担心。”
裴霄雪神色温和,语气却不容置疑:“殿下关怀驸马,臣能明白。只是医师再三叮嘱,此症极易染人,殿下若贸然探视,万一有个闪失,老臣如何向陛下交代?”
他说话时目光平静,却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人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萧云昭咬了咬唇:“那……那本宫派个太医来看看?”
“府上已有医师日夜照料。”裴霄雪微微侧身,示意她看门外候着的太医,“殿下若实在不放心,可随时差人询问病情,臣府上太医必定知无不言。”
话已至此,再纠缠便是无理取闹。
萧云昭眼眶更红了,却终是低下头:“……那丞相务必好好照料驸马。”
“那是自然。”裴霄雪躬身,“恭送殿下。”
待公主的轿辇远去,裴霄雪才缓缓直起身。
管家小心翼翼上前:“相爷,陛下那边……”
裴霄雪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沉沉地望向东厢房的方向。
雨,又开始下了。
轿帘垂落,萧云昭终于放任自己蜷缩在软垫上。
心口像是压了块浸水的棉絮,又沉又闷。自从那日清晨驸马说要回相府,她心就跳得厉害——可回自己父亲家能出什么事呢?她这样安慰自己。
“病还没好全,又折腾……”她小声嘟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坐垫上绣的缠枝纹。
轿外传来细碎的雨声。萧云昭猛地掀开帘子,几丝凉雨扑在脸上。她突然想起驸马离开那日也是这样阴沉的天气,瓢泼大雨砸得屋檐哗哗作响。驸马没让她相送,离开时单薄的衣衫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
“该不会是那日淋雨着凉了……”她喃喃自语,“要是本宫跟着去就好了……”
话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了。萧云昭咬着唇幻想:等驸马病愈回府,定要把他按在榻上养足三个月。让厨房顿顿熬他爱的百合莲子羹,叫乐师日日弹他谱的新曲,再不许他溜出去闲逛惹风寒!
轿辇突然一顿。
“殿下,前面就到了。”
萧云昭怔了怔,这才发现掌心被指甲掐出四道月牙形的红痕。
那日,裴照临离开书房后,裴霄雪盯着那扇半掩的门,右眼皮突地跳了一下。
他向来不信这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苦得舌根发麻——茶凉了,他却没叫人换。
笔尖蘸了朱砂,继续批那封军报。可写了不到三行,一滴红墨晕开,污了纸面。
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谁在廊下跑。
裴霄雪笔尖一顿。
相府的规矩极严,下人行走从不敢出声。他皱眉抬头,正欲喝问,老管家却已经跌跌撞撞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