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第1页)
花溪村地处星城与岳市交界处的铜盆镇,因一条名为“花溪”的小河穿村而过,故得此名。
镇上是107国道与县道交汇的十字路口,交通方便,从星城出发路过这里的城乡巴士很多,差不多每隔半小时就有一趟。
林牧赶到星城汽车东站时,最近一班开往铜盆镇的客车正要发车。
坐上车,出了城。
车窗外林立的高楼逐渐变成开阔的田野,四月正午的阳光慷慨洒下,油绿的禾苗长势喜人,远山如黛。但林牧此刻完全没心思欣赏这一路风光,引擎轰鸣,混杂着车厢里的汗味、烟草味,搅得他心头更加烦乱。
保险为什么拒赔?他在脑海中反复琢磨着这个问题。
合同肯定是没问题的。
当初买保险的时候,合同白纸黑字写着“涵盖重大动物疫情(包括但不限于口蹄疫、蓝耳病、非洲猪瘟)造成的家禽家畜死亡”。为了防止对方以后钻空子,他还将合同发给法学院的同学把过关,确定没有漏洞。
那最大的可能,是保险公司在恶意推诿。
非洲猪瘟这种病,一旦爆发,往往是成片成片的。远地方先不说,邻近的几个大队肯定跑不掉。而生猪养殖本就是花溪村的支柱产业,村里像他家这种规模的养猪场,少说也有七八家,另外还有那些散户,如果全部中招,林林总总几千头猪,保险公司真要按合同挨家挨户地赔下来,无疑是笔巨额赔偿。
一个多小时后,巴士缓缓驶过镇上喧闹的十字路口。林牧给大伯发了条消息,让他到村口来接。
车行至进村的岔路边,他扬声叫停了司机。
车门打开,林牧一脚刚踏下车,抬眼便看见大伯蹲在摩托车旁抽烟。
“大伯!”林牧喊了一声,大步走过去。
大伯闻声抬头,看见林牧,黝黑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他站起身,一把将摩托车头调转过来:“牧牧,可算回来了!”
林牧轻车熟路地跨上后座,迫不及待问道:“我妈现在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坐稳了。”大伯顺手将烟头丢地上,拧动油门,摩托车蹿了出去。
“人没什么大事!医生说是急火攻心,加上最近操心猪场累着了,血压有点高闹的。”风声和引擎声很大,大伯的声音断断续续,“你妈这个人,你是知道的,舍不得花住院的钱,吊了两瓶氨基酸,现在已经出院到家了。”
听到妈妈没什么大碍,林牧揪了一路的心才稍微放松。
林牧又问:“大伯,保险公司的人到底是怎么说的?他们是单不赔我们一家,还是村里别家也这样?!”
大伯沉默了几秒,才叹气道:“好像说是统一不赔!”
“就说不赔?!总得有个具体原因吧!”林牧扯着嗓子质疑。
“说了,但他们那些专业词儿,我也听不太懂。你刘叔家,情况差不多,估摸着就是保险公司耍赖皮,不想赔……”
两人聊着天,摩托车一路穿过田野,最后在一栋略显老旧,但收拾干净整洁的二层小楼前停下。
林牧几乎是从车上跳下来的,匆忙跟大伯说了声谢谢,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
“妈!我回来了!”
卧室里,林牧心中仿佛有着使不完劲头的妈妈,此刻面无血色,看起来十分虚弱地靠在床头,两鬓冒出了许多藏也藏不住的白发。
林牧的心猛地一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又酸又疼。